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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献言

    “……照这么做虽是可行,却也要再想一计。

    三天后夜里,小骏兄弟埋伏在偏房,韩霜姑娘仍哄他说打发了兄弟出去。

    到时万一出了岔子,小骏兄弟听了响动,便到门外做出一幅刚与同窗吃了酒,要带他留宿的声势,这样去唬他走。男女偷情时,最怕的便是这个。料那郑三再如何胆大,也不敢在你和同窗的眼皮底下淫人亲属。”

    “这曲曲弯弯的法子,能行么?”

    “小骏,听清忱兄弟的。我二人照他吩咐的做。”

    “还有些话要说与小骏兄弟听。”清忱见韩霜依了,一张白净的脸上仍带着几分老成,又存了心思点拨韩骏几句,便微笑对他道:“小骏兄弟此刻是不是心道,这家书生是个光会动嘴的,使些小算计,怎如我与他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来得爽快利落。”

    “是有这般想法。哥哥猜中了。”

    韩霜半站起来,先替清忱斟一盅酒,又往他碗里添了块牛肉,最后给韩骏夹了筷肉夹。

    “说些痛快话,我七尺男儿,胯里多长了只鸟,便该有血性。别人照我脑门一拳,我便踹他胸口十脚,侮了我父母、欺了我姐妹,只有怂包软蛋才咽得下这口气。但寻仇却也不能光凭一番热血,把身家性命白白送掉。遇事前细细思量,动些脑筋,不可说是退让,也绝非认了怂。殊不知战场上虽能凭武力以一当十,但一条妙计献出,更能使成百过千的敌人闻风丧胆。这些话请小骏兄弟听了。”

    韩骏若有所思。

    “韩霜代舍弟谢过清忱兄弟提点。”韩霜暗道姐弟不过与他初见,他的几番话却都顺着二人的性情而切中肯綮,刚想的对策也是依了郑三的身世才定下的,想来这人胸里装的不是酸腐的诗文。

    “些许小事,权当还了姑娘和小骏兄弟的情。”清忱这时来了兴味道:“这世间千万种悲喜事揉在一起,捋到头,不过归结为三桩事罢了。却想问姑娘猜不猜得到是哪三件事。”

    “恕奴家驽钝,却不知是哪三桩?”韩霜在心里揣度了一番,得出结果后问道。

    “第一桩事,我叫他‘打在你身,痛在我心’,第二桩事,我叫他‘舍身护人伦’,第三桩名号最不好听,反倒最受世人喜欢,叫‘猪油蒙心,污水浸眼’。三桩事反复纠缠,你包着我,我含着你,却又不知生出多少枝节来。”

    “你二人说话便罢了,好好地,打甚么哑谜。”韩骏被二人一番话弄得摸不清头脑,又想知道到底是哪三件事,被他说得如此玄乎,便急嚷道:“是甚么奇事怪事,席上说来助助酒兴也好。”

    “情、义、利。”

    “正是。”清忱又吃了一盅酒,轻笑看身边韩霜。

    韩霜低首,一派娴静,正如闲潭落蕊。

    “你姐弟间互为庇覆,存的是亲情。郑三对姑娘生的,是情欲。你二人对我,讲的却是一番道义。也罢,凭这深巷小院里的一对重情义的好姐弟,我便再择一番要紧的话与你二人听了。”

    此时清忱借着酒兴,面上揭去惯有的温和与持重,露出一副热烈的神采,手脚上的动作也比先前大上许多,这才显出二十多岁男子该有的狂放来。

    韩霜见他这副模样,暗叹这人虽还年轻,不过肩上的担子,或许比她只沉不轻。

    又暗道自己现在这幅身子也不过是个十六岁大的姑娘。

    清忱道:“那郑三,不过是你姐弟的近忧,却还有一处远患。近忧易解,远患难防。”

    “请交代。”

    “不知二位对如今启华的局势有何了解。”

    “这倒是小弟听过的,上午张好嘴说过一阵子,那时哥哥也在旁。”韩骏抢过话头道:“国主勤政爱民,颁的全是些贸易经济、减轻岁赋的诏子,国里风气便不似前主在时那般轻贸贱商,入了朝的,又都是卫家爷孙这样的能臣良将,我启华自是三国里最安生的。这些连寻常百姓人家都再了解不过,哥哥怎地问起来了。”

    “你说的,不过是这汤上泛起来的一层油皮。我再问你,国主贺维山陛下的寿诞多少,三位王子作风如何。”

    “陛下寿诞六十又二,哥哥,这却也难不倒我。”韩骏心道常去听书竟也能增长许多识见,也亏得启华上下都风气很开放,百姓们不怕议论政事,仍回他道:“三位王子都属嫡出。大王子贺添舒,素承父王作风,秉性仁厚爱民,传他车驾经过蔚城的闹市时,见街上交通繁忙,不忍打扰百姓生意,竟下令让车马停在在路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直等到市集散去,方才回府,此事一时间被传为美谈。二王子贺添弘堪称中规中矩,行事作风也向来宽厚,三王子贺添灏虽比不上前二位的做派,但因着年纪最小,自然多受些疼爱。”

    清忱用汤匙把那道清汤浮起的油拨开,捞得些最底下的冬瓜和扁豆,盛到碗中道:“你说的深了一层。我要说的,却是这。”

    清忱指了指手里的碗。

    “你要说的,是这冬瓜扁豆?”

    韩霜用了帕子去点韩骏的头。

    清忱失笑,正色道:“国主有了年纪,早到了该立世子的时候,但那位置却一直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其中定是有些我们知不道的名堂。那几位王子,绝不是放眼看上去那般简单。这话暂且不提。

    却说我来启华,也有些时日了,留心到偏今年农工司政令发得频繁,有时一月间便飞了数道令状往各州去,都是些要地方里的官仓屯粮、酌情削减工程支费的;而军马司也下了令,以检阅的名义,着握有重兵的亭晚将军带了军马往蔚城去。你可知,这几桩事连在一起有何意味?”

    “请兄弟指教。”这是却是韩霜开口问道。

    “他没甚么日子了。”清忱伸手,指指顶上,道:“只恐自己不在以后,那三位露出真相来,启华百姓如今的安平日子不保。”

    “那他为何迟迟不立世子,这样看来,更应早下决断。”韩霜问道,她隐约察觉到这件事情关系着她和韩骏此后的走向,便追问清忱。

    “这一点也是我想不通的。按理说三位都属嫡出,面上也都恭谨谦卑,就算不立老大,在老二老三里点兵点将随意蒙一个,也不会成现如今这般局面。”清忱继续道:“若是他不中用了,启华,便要乱。所以他不能撒手,也不敢撒手。因为他也知道,启华一旦内乱,恐怕……”

    “恐怕甚么?”

    “六百年的虞城之约,怕也不再了。沧骊、封邯二国若是趁这机会,从南北夹攻启华,届时,便是天下大乱。六百年前的景况又要再演一遍。宣城与沧骊只有一江之隔,要是沧骊举兵,最先一批被殃及的,便是你二人在内的宣城百姓。”

    韩骏直皱眉道:“没想到这安平盛世,个中竟是这样的……”

    韩霜听得清忱这话分析得有理,想到若是真如他所言,沧骊发了兵,莫说她姐弟,只怕整个宣城都将被置到锅上油煎火烤,但仓促间只有些许念头在心里闪过,又想到他既然把这话抛出来了,想是也有了对策,便问道:“清忱兄弟既存心想指点我姐弟,想必也还有下文没交待的,我二人自当洗耳以待。”

    说话间韩霜又给清忱斟了一杯玉露酒。

    “考虑向东,往钰城去。”清忱也不推辞,仰起头一口把酒喝尽。

    “晏州钰城?浔海边上的?”韩骏记得自己听不少人提到过钰城的名字。

    “正是。”清忱解释道:“原因有三。钰城沿海,城里海贸繁荣,论起生活富足,向有‘蔚城第二’之称,姐弟去了那里,生计却是不用发愁,此其一。钰城往来交通发达,走车道快,此其二。钰城居于启华腹地,加之亭晚将军前些年平定了浔海边上的贼寇,一旦三国开战,钰城相对安稳,此其三。今天是九月十六,再有三个月,便要过年。姐弟需尽早动身,最早年前,最迟明年二月。切莫怠误。”

    “谢过清忱兄弟这番指教。”韩霜起身,深谢清忱,心里细细思考起了清忱这话的真假。

    “谢也不必。只你二人存了份真心待我,我没甚回报的,便动动嘴上工夫罢了。”清忱扶起她,面上早就恢复了老成,想起一事,又细细叮嘱韩霜道:“往钰城路上,需得乔装打扮一番,不然怕是要惹出许多像那郑三一样的麻烦来。”

    “谁敢来惹我姐姐。”韩骏扬起拳道:“便叫他尝尝小爷的这个……”

    他顿了一下,又亮起脑门:“和这个。”

    韩霜和清忱都笑起来。

    韩霜见桌上的酒菜都用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把剩的残羹冷炙收到厨房,一张桌子擦得透亮,又吩咐韩骏烧水,给清忱奉上茶。清忱在铜盆里洗了手脸,接过韩霜递来的布巾,擦去了脸上的水迹。几人仍围到桌前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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