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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树

    导演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陆昊想推荐给他的嘉宾是黎昭,给他十个徐北都不换。

    唉,做人要往好处想,也许下一期里,黎昭的表现就不好了。

    自我安慰了一番,导演站起身:“赶紧通知徐北那边进入拍摄,不要以为有紫茄少董撑腰,就能不懂规矩。”

    都是圈内人,谁不认识三五个朋友,撕破脸对谁也没好处,他是知名节目制作人兼导演,没必要处处看新人的脸色。

    以前他看在紫茄娱乐的面上,对徐北还有三分容忍,但是看到黎昭在《归隐山林》的精彩表现后,容忍就变成了抱怨与不耐。

    《恋爱》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为了这档节目,他喝酒喝得胃穿孔,在电视台领导面前装龟孙子,好不容把节目打造成功,又怎么愿意它在第二季就口碑下滑。

    徐北见《归隐山林》里,黎昭住的别墅引起不少网友的讨论与关注,也想炫耀一下自家的别墅。可是节目组那边,根本不理会他的提议,只知道一个劲儿催他录制。

    在他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归隐山林》这种节目的存在,为什么黎昭参加后,就火成了这样?

    只要打开网络媒体平台,就能刷到黎昭在节目中的剪辑视频。网友们一个劲儿夸可爱、耿直或是泥石流,圈了不少路人粉。

    外面的大街上、地铁站、公交站、商场都铺满了黎昭代言苍时手表的海报,随便打开一个电视台,也会有黎昭的广告跳出来。

    还有各种社交软件的开屏,甚至是报纸,也出现了苍时广告的身影,可见苍时手表有多看重黎昭这个代言人。

    如果不是因为苍时的大老板是晏庭,他大概会怀疑是大老板看上了黎昭,才舍得花这么多精力推他。

    但是世上谁都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唯有晏庭不可能。

    一个对生命都没有敬畏的人,又怎么懂得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可是他明明抢走了属于黎昭的机会,为什么最后他还是这么红?他所有的努力,在黎昭的人气面前,就像是一场笑话。

    他不甘心。

    宽阔的公路上,几乎没有多少车辆,黎昭看着车窗外的黄土地,哼起了一首《黄土高坡》,兴致好得让工作人员嫉妒。

    “昭昭,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工作人员把任务卡递给黎昭:“今天中午,需要你自己去村民家借食材,给自己做午餐。”

    “不去蹭饭了?”黎昭有些遗憾。

    工作人员:“不去了。”

    我怕你太能吃,把村民家的米吃光了。

    “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不会善待我。”黎昭拿出手机,拍了几张黄土高原的风景,等下车后找机会发给庭庭看。

    “作为一个黑心节目组,对嘉宾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残忍。”车子缓缓停下来,工作人员微笑:“走吧,开始我们这次的黄土高原之旅。”

    黎昭戴上帽子,拖着行李箱下车,看到窑洞以后,发出惊喜的叫声:“我们嘉宾晚上也住窑洞?”

    工作人员斜眼看黎昭,他们安排嘉宾住窑洞,是想让他们吃苦,不是让他们高兴的。

    “我还从没住过窑洞,这次终于能够过过瘾,太棒了。”黎昭加快了脚步,往村子跑去。

    摄像认命地跟在后面追。

    黎昭真的是个小怪物,拎着这么大箱子,还能跑这么快。

    请你牢记,你是流量小生,小鲜肉!

    给自己留点偶像包袱不好吗??

    嘉宾们这次来的村子名叫瓦红村,这里气候条件比不上清溪村,昼夜温差大,紫外线强烈。来之前,大可一个劲儿提醒他,千万不要忘记防晒。

    村子里与嘉宾预想的漫天黄沙不同,尽管现在还是早春,他们仍旧能在山上看到点点绿意。

    黎昭刚走进村子,就看到张奎手里拎着一小袋米,其他什么都没有。

    “昭昭。”看到黎昭,张奎几乎用飞奔的速度来到他面前:“你也没吃饭吧?”

    黎昭默默点头。

    “那我们搭伙做饭。”张奎更加热情了:“先在村里要些食材,然后我们一起做饭。”

    黎昭对“一起”这个说法存疑。

    面对张奎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走吧。”

    张奎喜滋滋地跟上,对黎昭进行花式夸奖,为了吃上一顿饭,谁也不容易。

    走到一户人家门口,黎昭正准备去敲门,张奎一把拉住他:“别去了,我刚才去敲门,话都还没说完,大妈就把门关上了。”

    “再试试嘛。”黎昭指了指这家的房子:“他们家房子修得这么好,肯定有多余的食材。”

    张奎心想,有是有,人家不一定给呀。

    大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正是刚才不给张奎面子的女人。女人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张奎被女人的脸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黎昭身后。

    “不好意思,打扰了。”黎昭朝女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什么事?”女人绷着脸看黎昭。

    “大姐姐,是这样的。我们刚来村子,想做一顿午饭吃,但我们现在没有食材,您家里有没有多余的食材,随便给我们一点。”黎昭见对方仍旧阴沉着脸,连忙补充几句:“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祝您生活愉快,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女人见黎昭与张奎准备离开,嘴唇动了动,犹豫着开口:“等等,你们跟我进来吧。”

    张奎:???

    竟然同意了?!

    “谢谢。”黎昭笑得眼睛都亮了。

    女人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像,把门打开一道缝,带他们进了屋。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几株月季花种在墙角,绽放着美丽的花朵。院子里安静极了,仿佛没有其他人住在屋子里。

    女人带他们进屋子,打开老旧的冰箱,把里面所有肉跟菜都拿了出来:“这些,你们都拿走。”

    “太多了,太多了,您全给了我们,您吃什么?”黎昭跟张奎把值钱的鸡鱼往回塞。

    “你们不吃,这些东西也只会放坏。”女人拦着他们把食材塞回去。

    “您要出远门?”黎昭这才发现,屋里很多家具,都蒙上了防尘的塑料布。

    “对。”女人点了点头,她看着黎昭,透过他怀念着另外一个人:“我要去把我的孩子找回来。”

    “您的孩子?”张奎满头雾水,为什么要找孩子?

    黎昭却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女人疲惫的脸:“您的孩子,他去了哪?”

    “我不知道,他被人偷走的时候,才五岁大。”女人眼神满麻木又疲惫,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他胆子小,这些年没有我陪着,我担心他会害怕。”

    张奎呐呐不成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节目组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摄像犹豫着要不要关掉摄像机。

    “继续录。”他戴的耳机里传出导演的声音。

    “你会找到他的。”黎昭很认真地看着女人:“有你盼着他回家,他一定会平安地等着你,等你带他回家。”

    “真的吗?”女人眼里有了希望,她紧紧拽住黎昭的手腕,仿佛在寻找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他真的还平安?”

    “真的。”黎昭:“被妈妈爱着的孩子,一定是个幸运的孩子。”

    “谢谢,谢谢……”女人干涸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谢谢。”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找女人要了她孩子的相关资料。

    经过工作人员与女人沟通,黎昭与张奎才知道,原来她的孩子是被人在院子里抱走的,从那以后她便变得不爱给陌生人开门,甚至对陌生人的到来充满敌意。

    黎昭跟其他陌生人不同,因为黎昭跟她的孩子年龄相仿,在黎昭微笑的时候,她差点以为是她的孩子找回来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黎昭不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鼻子上有一颗痣,黎昭的脸白白净净,还有双星辰般的眼睛。

    离开这户人家,黎昭拎着女人塞给他的大包食材,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开心一点,有节目组帮忙,她找回孩子的希望会变得更大。”张奎察觉到黎昭情绪不对:“你这张脸是怎么长的,简直就是男女老幼通吃。”

    “大概是挑好的长。”黎昭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种事,一般人羡慕不来的。”

    “叔叔阿姨肯定也是俊男美女,不然生不出你这么好看的孩子。”

    黎昭眯眼笑。

    张奎只当他是默认,摸着肚子喊饿。

    到了做饭的地方,他们看到一个积满灰尘的土灶,还有一口没有洗的大铁锅,还有堆没有劈的柴。

    好在旁边有口压水井,不需要他们去挑水。

    “为了找到这个破旧的地方,节目组肯定花了不少心思。”黎昭拿起节目组早就准备好的扫帚,开始扫地。

    “你怎么知道?”

    “好几年前,国家就开始建设新农村,拨款对旧房进行翻新,对危房进行拆除重建。”黎昭唰唰扫着灶台上的厚灰:“这样的房子,村民们早就不住了。”

    张奎憋了半天气:“辣鸡节目组,不是人。”

    “去打水。”黎昭找到节目组早就准备好的干净水桶:“等我把锅洗干净做饭。”

    张奎拎着桶走到井边,扭头问摄像:“这个井,怎么用?”

    摄像笑而不语。

    “昭昭!”摄像是靠不住了,张奎认命地向黎昭求救:“这个井怎么打水?”

    黎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算了,你还是扫地吧,打水这种粗活交给我。”

    黎昭走到井边,压了几下井,发现能够正常出水,不用引水。接满一桶水,黎昭又开始劈材。

    劈一下,念叨一句“黑心节目不是人”,摄像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好不容易折腾出一顿饭,黎昭跟张奎顾不上说话,端着饭就拼命扒饭。

    两人把满满一锅饭吃完,黎昭微笑:“其实我平时吃得很少,今天实在太饿了。”

    “好巧,我也是。”张奎摸了摸凸起的肚子,跟着黎昭一起笑。

    不管吃多少,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人设不能倒。

    铺完床,收拾好屋子,黎昭与张奎坐在屋檐下,终于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可惜这份惬意并没有维持多久,节目组送来了任务卡。

    “种树?”

    张奎张大嘴:“我们要去种树?”

    “为祖国绿化建设做贡献,是我们每个年轻人应尽的义务。”黎昭看了眼任务卡下面的小字,他们这一期的主题就是环保绿化吗?

    “种树的数量,有三个标准,只要你们在规定时间内,答对足够多的题目,就可以减少任务量。”

    “这简单,我读书的时候,一直是班上的智商担当。”张奎拍胸口:“你们尽管问,答不上来算我输。”

    “第一题,螃蟹壳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

    张奎张了张嘴,沉默三秒后,扭头看黎昭。

    他认输。

    黎昭不太确定:“湿垃圾?”

    “确定吗?”

    “确定……吧?”

    “第二题,某天早上,喜欢熬夜小白起床发现自己头发没了,这是为什么?”

    张奎:“因为熬夜有害身体健康?”

    “回答错误。”

    十道题,黎昭跟张奎只答对了六道,其中五道都是黎昭答对的。

    “智商担当?”黎昭神情复杂:“张哥,你们班上,是不是只有你一个学生?”

    张奎:“我怀疑你在对我人身攻击。”

    黎昭:“没有。”

    “你有。”

    “二位嘉宾,另外两队的成绩出来了,恭喜你们,拿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总共三个队,他们就拿了第三名,很值得骄傲吗?

    “答不答对题无所谓,主要是我们就喜欢种树的那种感觉。”黎昭扛起锄头,微笑道:“张哥,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张奎点头:“为地球母球植发,这是多么高尚伟大的行为。”

    两人一路嘴硬到种树的地方,看着前方茫茫黄山,齐齐闭上了嘴。

    摄像对着他们的脸,进行着无死角的大特写。

    “哈哈哈哈哈。”黎昭干笑几声,“秃顶是个世界性大难题,对吧。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无助弱小与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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