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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堪比黄河险(二)

    “彩娟,快请医仙进来,这里还有人等着救命呢,可是耽搁得起的?”我越过柳姨娘直接对着彩娟说道。

    “是。”彩娟应声是,便要去拉父亲。

    “我看谁敢?”柳姨娘文弱的面具终于被撕下来了,上前便去拉扯彩娟,一掌劈头打下去“不尊老幼、不要廉耻的东西,当着人面呢还跟爷们拉拉扯扯,你攀个惜梧宫便将自己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你就是天帝,是道祖,也要讲个纲礼伦常,长辈说话,你是哪根葱?也配指手划脚?”

    她这话摆明了是在骂我,这巴掌也自然是打在了我脸上。

    宫外的人又陆陆续续聚积了起来,跟那日与禀君的纠葛的场景几乎一样,连普罗大众的议论台词都几乎没变过,她是长辈,她是弱势群体,舆论一边倒地偏向她。

    “好,我可以不管,你儿子要是死在这里了,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从烟雨阁走出来说道。

    “什么叫我儿子?那不是你弟弟吗?看看,如今上了天界,便不认得我们这些地下苦苦修炼的地灵了。他本来就是你害的,这责任你便推得掉吗?”她大约是看着人多起来,抹黑起我来,更是不遗余力。

    我气得肚子都有些痛了,眼睛全是金星闪闪,现在也顾不得别人怎么说了,救五弟弟才是当务之急,“怎么?惜梧宫这么多人这点能耐都没有吗?这医仙你们是拉、是抬、是捆、是绑,总要给我弄进来。”我这话虽然没说明,但也就默认了惜梧宫众人可以对这两个老货用强的意思了。

    “好啊,好啊,你们要动手了是吧,我也不怕,要请医仙进来,尽管从我尸体上踩进来便是。”柳姨娘手颤抖着指着我,咬牙说道。

    我倒是一点不介意踩她的尸体。

    我知道那些闲言碎语更难听了,可是我顾不得了,只觉得脚发软,总得找个地方坐下歇一歇了。

    “什么事这么闹?”可是这时候哪里轮得到我歇?第三名搅屎棍在最恰当的时机登场了,绿萼身后跟着长龙一般的护卫,声音依旧天真无邪。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巧合,但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合,若说这不是事先商量好了的,谁会信?

    “公主,你来了。”柳姨娘果真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去拉绿萼,此刻我的眼睛看东西已经是麻麻扎扎的,全凭一口气撑着。

    “这个人,要打我和她爹。”她一见有申诉的地方就更可怜了。

    “柳老夫人怕是说岔了吧,嫂子最是孝顺、贤良,怎么会打你和江老爷?”这话水分太重了,整个天界都知道我和贤良沾不上边。

    “我也意外啊,怜星从前不是这样的,可是方才大家都听到了,怜星啊,到了天上她就变了。”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这叫一个众口铄金。我嫁与惜梧君本来许多人都不甚看好,私生乱惑夫、勾搭禀君现在加上一条不敬父母,我这样的女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本来就不甚为奇,大家也都很乐意地推波助澜一下。

    这一番你来我往的配合,真真叫人心寒啊。

    我勉强收拾起一个笑容,“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我问她。

    “哦,有人说惜梧宫乱起来了,父亲叫我带人来查探查探。”这还是打了帝君的幌子,好一座山压着人。

    “乱是乱,但也没出惜梧宫,公主好像也管不着吧?”

    我这话一说完,便听到人群中“啧啧”两声鄙夷,是了,现在不仅是不尊重父母,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这是什么话?公主好心来帮我们,你想赶人?把说理的赶走了就好收拾我们两把老骨头吗?呵呵,没那么容易。”柳姨娘挽着绿萼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我看到绿萼身子躲了躲,好似有些嫌弃的样子,终究是没有躲过,撇了撇嘴,依旧做戏,“是啊,哥哥曾经待我如亲妹妹一般,如今惜梧宫有事,我又怎能坐视不管?”

    “那好,我宫里有病人在,烦请你请医仙进来给病人瞧病。”我说道。

    “什么病人?分明就是你害的。”柳姨娘将这一句话咬死不放。

    这人我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我怒极攻心,直接冲出惜梧宫拉着那医仙“只消医仙瞧了便知道是不是病了。”旁人都不管,我只拉着医仙往里走。

    “哎哟,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大夫看病只要是女病人,也是要隔着丝帕诊脉的啊,这么多人在这儿呢,这就上手拉,像话吗?”柳姨娘上来拉扯我。

    我想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便装了两回晕,旁人道,你若撒什么谎,就会应什么真,我便是真真糟了报应了。双眼一抹黑,便倒了下去。

    “怜星,你怎么了?”柳姨娘这时倒是关心起我来了。

    我睁开眼睛,天都是黑蒙蒙像要坠下来了一般,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

    “快来人啊,怜星晕倒了。”柳姨娘肿着两个眼睛大声招呼着,我想她现在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一定好极了,纵使庶女这般对她,她依旧忧心如焚。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被人抬着匆匆往烟雨阁赶,意识模糊之间,回头看见彩娟想要跟上来,却被绿萼一把拉住。

    “主子之间的事情,你一个下人参合什么?”绿萼的声音朦朦胧胧带着电流的杂音一般传至我的耳朵。

    我被下人三脚两手地搁在床榻上,总算一口气提了上来,虽然依旧无法动弹,神识却清明了不少。

    “是你吧?只有咱们两个人还装什么?”我看着眼前假意惺惺的柳姨娘,冷声问道。

    她站起身,负手站在我面前,脸颊上泪痕阑干,却已经是一脸笑意,“怜星,我的好女儿,装了那么久的肚子痛,现在终于不用装了吧?”她很白净,一张脸小小的,眼睛很大,就算是嫁为人妇,有了儿子,也是一副小女孩儿模样。

    “你做了什么手脚?”我现在的确不用装了,因为我的肚子,是真他妈痛得要死,但是我不肯露出一丝痛苦来,依旧平静地说道。

    “你知道你五弟弟为什么会发烧吗?因为我向绿萼公主借了寒冰真气放在他的体内,刚开始没事,到了现在身体终于受不住了。”她倚着窗,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却感到一阵惊骇,“你疯了?这可是你儿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我的儿子身体好着呢,倒是你的孩子,现下三个月胎还不稳,听说那寒气,就是身边靠近它的人,都会被侵蚀,我好担心能不能保住。”她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嘴上却是一副得逞的样子。

    这个孩子在一个月的时候受了寒,怀它本来就很艰辛,再加上这寒冰真气只怕是凶多吉少,再说,就算我熬过去了又有何用?柳姨娘、父亲、绿萼都在等着呢。

    “你们步步为营,真是好巧妙的心思,你已经察觉出了五弟弟对你的害怕,你知道他一定会偷偷来找我,你便早早就在他身体里埋一颗炸弹。你也算准五弟弟既然到了我这里就一定不愿意再回到你身边,他会说出对你的畏惧,让我心疼他,将他留在我身边。姨娘啊姨娘,你真是聪明,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五弟弟将来怎么办?”我想我也是蠢笨如猪,竟是到了此刻才知道对方的计谋。

    “他的将来?一辈子屈居人下,像蝼蚁一样活着又有什么将来?他现在是吃不了不少苦,但这都是值得的,他体内的寒冰气已经祛除了,我往后更可以十倍、百倍地补偿他。江怜星,你说得很多,想要什么需要自己去挣,我现在便是在给他挣一个将来。”

    原来她是这么理解我说的话的,原来她对五弟弟的爱是这样的。

    “你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四妹妹吗?”柳姨娘问道。

    我曾耳闻过,当初柳姨娘还未进门的时候,还有一个父亲的骨血,但是大娘子死也不肯柳姨娘进门,一番僵持之下,那个孩子便死了。后来,父亲每每与我诉苦水的时候,说至大娘子的狠辣,便要惋惜一番他这个四女儿,只道生出来一定也似棉棉一般乖巧、文静。

    “那个孩子,是我杀死的。”柳姨娘的笑容放大,那笑越来越诡异,让人看得心里发毛。

    “你自己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重复道。

    “我找法力高强的神仙看过了,那是个女孩儿,女孩儿有什么用?你大娘子那个样子,你爹又是个立不起来的,我怎么凭着那个女孩儿进门?我干脆一副堕胎药喝下去,将责任全都推到虞红莲身上,你爹自然是对我愧疚不已,恨透了那恶妇,后来我怀了你五弟弟,我只问了你爹一句话‘这个孩子,你要它死还是要它活?’这一次你爹什么都顾不上了,虞红莲撒泼上吊一点儿用都没有,死也要迎我入苍梧山。”

    原来这才是手段,我心疼起我娘来,她好傻,太傻了,自知道江意之有家室便一个人独自远走,甚至这世界上有一个我,江意之也是不知道的。一百多年的无涯岁月,孤独又恐惧、琐碎又凌乱,我不敢想象有多少个夜晚她一个人咬牙承受。她最后等到了他来找她,可是她等来的也只有他的见死不救,香消玉殒时,终是恨意占据了上风,一个字也不给他留。

    我记得娘曾经给我念过一句诗“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她念起这两句诗的时候眼睛闪着光亮,像回到少女时那般寂静美好,像是忘记了岁月的残忍、时光的难捱。

    也只有她,一生都在靠那句诗回味,寻找那丝甜意。

    “所以你看,我的孩子都能成为我的垫脚石,如果不中用的,便不是我的孩子。”柳姨娘接着说道。

    “你让我出去。”我听到楼下姝贻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什么时候出来的?她不是被禁着足吗?

    “你出去想干什么啊?”绿萼问。

    “我。。。我。。。”姝贻太老实了,“我家夫人不好,我要找医仙给她看。”她说。

    “这里便是医仙,但是江家老爷说了,夫人这病,不用医仙看。”绿萼道。

    “生病不用医仙看,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这个责吗?”这是彩娟的声音。

    “她是我的女儿,命都是我给的,我如何担不起责任?”我实在不想承认,这话是从我父亲口中说出来的,竟好像十分自豪。

    “那我去找帝君评理去,天地君亲师,亲家老爷再厉害,总还是该听帝君的吧。”姝贻这一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智商有显著的提高。

    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绿萼马上就接着说道“我便是帝君派来的,找我说理不是也一样吗?”

    “那。。。那我去找禀君君上。”傻丫头,智商又倒回去了。

    果然她这话一说完,人群马上就沸腾了起来。

    “这时候还想着找禀君呢?”

    “传言果然不假,若说他们两个没什么事,谁信啊?”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啊?我家君上走的时候便将夫人托付给了禀君,曾亲口对我们说过,府中若有什么事,便去找禀君相助,张着嘴巴乱说,也不怕哪天咬了舌头。”彩娟给姝贻帮腔。

    “彩娟姑娘,哥哥走前说了什么话我不知道,但是这个时候,我还是觉得避嫌为好。”绿萼这话说得一副“完全为了我考虑”的意味。

    “禀君君上,你在哪儿啊?咱们夫人有难,我求求你快来吧,你与君上几百年的情谊,我求求你,快救救夫人吧。”姝贻放声的哭喊一路传至烟雨阁,哭得声声凄厉,她从来都这么爱哭,分明是我有难,她却哭得比我还伤心。

    “姝贻姑娘,你再乱闯我的侍卫就要不客气了啊。”绿萼的话后跟着一连串拔刀的声音。

    “禀君君上,我知道你在,你忘了曾经给君上的承诺了吗?你在哪儿啊?你快出来吧。”姝贻根本不顾绿萼的话,连声音都变得沙哑。

    “姝贻,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君上,姝贻对得起你,对得起夫人,姝贻从来没有二心,从来都没偷过东西。”

    我听到吵闹声,听到拉扯声,听到刀剑冰冷的交织声,然后是人群的唏嘘声。

    只要彩娟那一声“姝贻”震破天穹,我的整个身子像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冷得发抖,我的肚子痛得连知觉也失去了。

    “不。。。不要说与夫人听,坏。。。坏了夫人情绪,对。。。对孩子不好。”

    傻丫头,你不知道鱼的听力有多好吗?

    “姝贻,姝贻。”我躺在床上,泪就滑下来了,我想爬起来,可是这具该死的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泪都落在了嘴里,好苦。

    “你这么漂亮,以后惜梧君给你说亲,说个大神官。”这是我从前对姝贻的许诺,她怎么这么傻?她说她不想,可分明羞红了双颊,她还没等着和大神官成亲,又犯什么浑?我和惜梧值得么?

    “你还是好好躺好吧,那丫头肯定活不成了,你这么赶着去陪她吗?”柳姨娘眼睛看着窗外,轻松地说道。

    “你们。。。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惜梧。。。惜梧回来找你们算账吗?”我咬着牙说道,每说一个字,都要大口呼气,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惜梧吗?他去了归墟,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就算能回来,你人都不在了,该如何说,还不是凭着我一张嘴。你行为不检、苛待父母、心思歹毒,满天神佛都看着呢,他去找谁算账?要怪也只能怪你命薄,没保住自己和这个孩子。何况还有一个绿萼呢,惜梧据就算要算连坐之责,这天下也不能任他横着走,自有绿萼在帝君面前替我们说理。”她将退路都打算得这样清楚。

    想来这些早就是绿萼承诺给他们了,否则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

    “那你最好期盼惜梧不要活着回来,否则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捞不到,废了你一片苦心经营。”我些讥讽地说道。

    “他回来了又能作何?他能等你三百年,你若是不在了他会再娶吗?往后再将阿妄送到惜梧宫来拜个师傅,你说他那个时候想着和你的过往,想起你因他不在怀着他的孩子而死,会不会觉得愧疚?会不会尽心教阿妄?他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一切该尽归了谁?”

    “有我在,五弟弟若想拜惜梧为师,他也未必不会尽心教他。”

    “可你还有个孩子在,你再疼爱阿妄,能抵过自己孩儿吗?你当初说日子过得好了自然会帮衬我们,到头来呢?一对玉镯子便将我打发了。”她眼中露出恨意,倒好似我天生欠她的一般,若不给她,便有了足够的理由恨我。

    可她不想想,若没有汐月的事,若我不知道她曾经煽风点火让父亲把我输了出去,我何至于对她寒了心?

    “我真是小瞧你了。”我苦笑道,我从前以为她只是好贪小便宜,如今看来,入苍梧山、挤走大娘子以至于害死我,她的目光倒是长远得很呢。从一个外室到了今天,不得不承认她的能耐。

    “这里是惜梧宫,惜梧都准本君自由出入,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拦着本君?”禀君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我心中一阵高兴,可是腹里疼痛如绞,险些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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