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梅幽乾看见我睁开双眼，低声唤了句：“小苗。”语气轻柔得像再大声一点都会把我吓着。
我眼珠在他脸上缓缓转了一圈，末了，只呆呆望着他，没有说话。
看得我这样，梅幽乾有点慌乱，忙又开口道：“小苗？”
“我娘……她没了……”怔了半晌，一开口，就像有东西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在……在房里……没有呼吸了……”边说边用手把眼睛紧紧捂住，可那些眼泪却总是要不争气地在指尖间渗透出来。
“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能醒来后便去阻止……她……她就不会死了……”悔恨地将挡在眼前的手指一根根攥成拳头。手指滑过双眼，眼泪攥在手心里，温热湿润。
我气自己没有及时阻止，我明明可以阻止的，就因为我的迟疑，我失去了一个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爱我的人，尽管她之前伤害过这具身子，却也是无奈之举。
梅幽乾只是沉默地把我的手紧紧握住。
“小……小苗……”旁边传来了一把声音，苍老，嘶哑，像是喉带被剪断一半另一半却在苦苦支撑。
把脸转向旁边，才发现原来我们还在庭院里，史大爷倒在半米外，正艰难地想爬起来。发出声音的正是他。
我不愿和他说任何话，便也不理他，冷眼看着他在挣扎。
“救……救我……”试了几次，都起不来，史大爷趴倒在地上，目光迫切地朝我伸出了手。
虫子在他脸上破皮而出所造成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那些血暗红暗红的，流过他坑坑洼洼的脸，衬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阴森诡异。
“救你？”我半躺在梅幽乾的怀里，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咬牙切齿道：“能救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可……可以的……血……你把血给我……给我……能救我……”他贪婪地盯着我，眼睛直发光，那眼神像是在盯着一块垂涎已久的肉。
我厌恶地别过脸，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苗……救……救爹……”
深吸了一口气，挣开梅幽乾的怀抱，站起了身子，踉跄地走到史大爷身旁，蹲了下来。
史大爷像是看到了希望，整个人亢奋地想支起身扑向我，奈何身子无力，只能扑腾着身下的尘土。
“你跟我说说，这些天娘是如何救你的。”强忍着心中疼痛，想知道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可史大爷像是听不到我的问题，只是眼神狂热地看着我，口中不断重复着：“血……血……血……”
“告诉我了，就给你血。”
史大爷眼中闪了闪，锁着眉头像是好难集中精神去思考般，过得半刻才张口说：“蛊虫……需……需要血……她……她不让再拿你的血……只……只能……把自己的给我……可不够啊……不够……远远不够……而且……不……不一样……要……要你的血……”
“那为什么要杀了她！”我竖眉怒喝，才冷静下来的心又再一次被愤怒冲击。
“要……要血啊……不……不够……她……她不让我……拿你的……就……就杀了……”史大爷露出一副理所当然，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的模样。
呵！
好，好啊！好一个不让做，就把人杀了。
昂起头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险险压制住想把他杀了的冲动。
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撑着腿要站起来时，梅幽乾已经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扶了起来。
“苗……血……血……”史大爷见我要离开，连忙双手向前，胡乱地拍打着想把我的脚抓住。
我退后了几步，才冷然道：“你还想要血？你配吗？”
史大爷惘然地抬起头，仿佛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口中机械地重复着“血，血，血”。
侧过身不管他，对着梅幽乾说：“我……我要进去再看看我娘，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语气甚是哀求。
梅幽乾低头看着我，眼中尽是心痛，他什么也没说，牵着我的手就大步走向史大娘的房间。
在门口停了一会，我才鼓起勇气踏进了房里。
眼前的东西什么也没变，史大娘还是躺在地上，丝毫未动。
我红着眼走到她身旁，跪在她身侧，小心地把伏在她脸上的碎发给整理好。
把额间碎发拢到她耳后，指尖擦过，带着些黏稠血液展现在我眼前。
我的心紧了一下，赶紧侧过她的头细看，才发现耳后那里穿了个小洞，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
“你过来帮我看看。”我抬头看向梅幽乾。
梅幽乾仔细看了看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才是致命伤，从这个位置进去，必死无疑。伤口处并不平整，估计是被咬穿的。”
“那些虫子咬的？”我惊恐道。
“嗯……很大可能是……”
“我爹他会驱虫子？他是中蛊，并不是养啊！我以为是他……他把我娘勒死的……”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梅幽乾再看了看颈部，分析道：“颈间的勒痕是史大娘死后才勒上去的，这里也并没有挣扎痕迹。如果是勒死，会有很大动静，你我昨晚都没听到什么。”
“那……究竟是谁……”我跪坐在地上，恍惚道。
是那个向我爹下蛊的人吗？那为什么过去八年里都没有动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杀了史大娘？而且目标究竟是谁？史大爷？史大娘？还是……我？
梅幽乾看我游离于外的眼神，安慰地说：“这事疑点重重，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未知。”
可无论真相如何，史大娘已经死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明明昨天还在厨房里问我要不要吃东西，今天就这么没了。
“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大夫来……给我爹看看……”想起还在外面的史大爷，觉得他身上可能会有线索。如今他身上的虫蛊已经被尽数杀绝，张口要血只是惯性使然。若是没伤及内脏，大概可以救活。
“好。”梅幽乾应诺着，扶着我站了起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往床的位置走去。
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乱，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是在这个地方萦绕着，没有散去。我将被子全都扒拉到地上，床上的景象才真正展露在我们面前——最里面的床铺是凹进去的！
爬上床往里看，一块木板挡在了上面。我观察着木板，看到靠外铺的地方有个把手，于是往上一揭往下一看，眼泪又止不住要夺眶而出……
木板底下是一个只能容一人躺进去的空间，而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因为木板被揭开而使得里面的一层血水在荡漾着，飘散出一股股的血腥味……
史大娘原来是这样用自己的血养着丈夫，怪不得不让我进房里，怪不得不让我靠近床……
我趴在床上啜泣不止，梅幽乾在我身后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沉默无声。
等平静下来后，我肿着眼脚步不稳地在房里走着，什么东西都要拿起来看看。
当走到梳妆台前，眼尖地瞄到首饰盒处夹着些东西。
没有多想，把首饰盒打开，一封信掉了出来。
我颤抖着手把信打开，史大娘的字跃然于纸上。
“小苗，展信安好。
过些天天气可能就要变冷了，要多穿些衣服，晚上睡觉也要多盖一床被子，老实点不要再踢被子了，饭记得要按时吃，不要只顾着做面包。
娘……一直没敢跟你老实交待八年前发生的事。娘心中有愧，不配做一个母亲。
八年前你身中剧毒，而你爹也中了蛊毒，你们两个我只能选一个救活。娘……最后选了你爹……
在救你爹时，发生了些状况，最后你和你爹都活了下来。
娘知道的时候欢喜得不得了，心想你们两个都可以留在娘身边了！
可是，你爹却要每隔半年用你的血来维持性命，娘不得不又再做了一次对不起你的决定……
你爹在开始几年还好，可是越往后，对血的需求量就越大，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狂躁贪婪。
在上一次补血给他的时候，你差点没活成！
娘决定不能再让他吸食你的血了。娘当年做错了选择，这个错应该由娘自己来弥补。
而没过多久，你好了。
你不知道娘心里有多高兴！
这几个月里看到你把店铺打理得有声有色，娘也更安心了。
接下来的路，娘会自己一个人走。而你爹，当年的路娘和他一起来，如今，娘也会带着他一块走。
小苗，娘对不起你。
娘以后都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心快乐。”
我把信小心折好，放回信封里，用手背囫囵地擦了擦一脸的眼泪鼻涕，扯着嘴角跟梅幽乾说：“我娘说希望我能开心快乐呢。来吧，我们想想该怎么办丧事吧。你说，我要不要去请教一下老锡，毕竟他还是有点经验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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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珠在他脸上缓缓转了一圈，末了，只呆呆望着他，没有说话。
看得我这样，梅幽乾有点慌乱，忙又开口道：“小苗？”
“我娘……她没了……”怔了半晌，一开口，就像有东西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在……在房里……没有呼吸了……”边说边用手把眼睛紧紧捂住，可那些眼泪却总是要不争气地在指尖间渗透出来。
“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能醒来后便去阻止……她……她就不会死了……”悔恨地将挡在眼前的手指一根根攥成拳头。手指滑过双眼，眼泪攥在手心里，温热湿润。
我气自己没有及时阻止，我明明可以阻止的，就因为我的迟疑，我失去了一个世界上唯一会无条件爱我的人，尽管她之前伤害过这具身子，却也是无奈之举。
梅幽乾只是沉默地把我的手紧紧握住。
“小……小苗……”旁边传来了一把声音，苍老，嘶哑，像是喉带被剪断一半另一半却在苦苦支撑。
把脸转向旁边，才发现原来我们还在庭院里，史大爷倒在半米外，正艰难地想爬起来。发出声音的正是他。
我不愿和他说任何话，便也不理他，冷眼看着他在挣扎。
“救……救我……”试了几次，都起不来，史大爷趴倒在地上，目光迫切地朝我伸出了手。
虫子在他脸上破皮而出所造成的伤口还在泊泊流血，那些血暗红暗红的，流过他坑坑洼洼的脸，衬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阴森诡异。
“救你？”我半躺在梅幽乾的怀里，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咬牙切齿道：“能救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可……可以的……血……你把血给我……给我……能救我……”他贪婪地盯着我，眼睛直发光，那眼神像是在盯着一块垂涎已久的肉。
我厌恶地别过脸，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变成这样。
“苗……救……救爹……”
深吸了一口气，挣开梅幽乾的怀抱，站起了身子，踉跄地走到史大爷身旁，蹲了下来。
史大爷像是看到了希望，整个人亢奋地想支起身扑向我，奈何身子无力，只能扑腾着身下的尘土。
“你跟我说说，这些天娘是如何救你的。”强忍着心中疼痛，想知道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可史大爷像是听不到我的问题，只是眼神狂热地看着我，口中不断重复着：“血……血……血……”
“告诉我了，就给你血。”
史大爷眼中闪了闪，锁着眉头像是好难集中精神去思考般，过得半刻才张口说：“蛊虫……需……需要血……她……她不让再拿你的血……只……只能……把自己的给我……可不够啊……不够……远远不够……而且……不……不一样……要……要你的血……”
“那为什么要杀了她！”我竖眉怒喝，才冷静下来的心又再一次被愤怒冲击。
“要……要血啊……不……不够……她……她不让我……拿你的……就……就杀了……”史大爷露出一副理所当然，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的模样。
呵！
好，好啊！好一个不让做，就把人杀了。
昂起头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险险压制住想把他杀了的冲动。
不愿再听他说下去，撑着腿要站起来时，梅幽乾已经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将我扶了起来。
“苗……血……血……”史大爷见我要离开，连忙双手向前，胡乱地拍打着想把我的脚抓住。
我退后了几步，才冷然道：“你还想要血？你配吗？”
史大爷惘然地抬起头，仿佛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口中机械地重复着“血，血，血”。
侧过身不管他，对着梅幽乾说：“我……我要进去再看看我娘，你能陪我一起去吗？”语气甚是哀求。
梅幽乾低头看着我，眼中尽是心痛，他什么也没说，牵着我的手就大步走向史大娘的房间。
在门口停了一会，我才鼓起勇气踏进了房里。
眼前的东西什么也没变，史大娘还是躺在地上，丝毫未动。
我红着眼走到她身旁，跪在她身侧，小心地把伏在她脸上的碎发给整理好。
把额间碎发拢到她耳后，指尖擦过，带着些黏稠血液展现在我眼前。
我的心紧了一下，赶紧侧过她的头细看，才发现耳后那里穿了个小洞，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了。
“你过来帮我看看。”我抬头看向梅幽乾。
梅幽乾仔细看了看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应该才是致命伤，从这个位置进去，必死无疑。伤口处并不平整，估计是被咬穿的。”
“那些虫子咬的？”我惊恐道。
“嗯……很大可能是……”
“我爹他会驱虫子？他是中蛊，并不是养啊！我以为是他……他把我娘勒死的……”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梅幽乾再看了看颈部，分析道：“颈间的勒痕是史大娘死后才勒上去的，这里也并没有挣扎痕迹。如果是勒死，会有很大动静，你我昨晚都没听到什么。”
“那……究竟是谁……”我跪坐在地上，恍惚道。
是那个向我爹下蛊的人吗？那为什么过去八年里都没有动手，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杀了史大娘？而且目标究竟是谁？史大爷？史大娘？还是……我？
梅幽乾看我游离于外的眼神，安慰地说：“这事疑点重重，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未知。”
可无论真相如何，史大娘已经死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明明昨天还在厨房里问我要不要吃东西，今天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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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梅幽乾应诺着，扶着我站了起来。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往床的位置走去。
床上的被子有些凌乱，而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是在这个地方萦绕着，没有散去。我将被子全都扒拉到地上，床上的景象才真正展露在我们面前——最里面的床铺是凹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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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底下是一个只能容一人躺进去的空间，而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因为木板被揭开而使得里面的一层血水在荡漾着，飘散出一股股的血腥味……
史大娘原来是这样用自己的血养着丈夫，怪不得不让我进房里，怪不得不让我靠近床……
我趴在床上啜泣不止，梅幽乾在我身后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沉默无声。
等平静下来后，我肿着眼脚步不稳地在房里走着，什么东西都要拿起来看看。
当走到梳妆台前，眼尖地瞄到首饰盒处夹着些东西。
没有多想，把首饰盒打开，一封信掉了出来。
我颤抖着手把信打开，史大娘的字跃然于纸上。
“小苗，展信安好。
过些天天气可能就要变冷了，要多穿些衣服，晚上睡觉也要多盖一床被子，老实点不要再踢被子了，饭记得要按时吃，不要只顾着做面包。
娘……一直没敢跟你老实交待八年前发生的事。娘心中有愧，不配做一个母亲。
八年前你身中剧毒，而你爹也中了蛊毒，你们两个我只能选一个救活。娘……最后选了你爹……
在救你爹时，发生了些状况，最后你和你爹都活了下来。
娘知道的时候欢喜得不得了，心想你们两个都可以留在娘身边了！
可是，你爹却要每隔半年用你的血来维持性命，娘不得不又再做了一次对不起你的决定……
你爹在开始几年还好，可是越往后，对血的需求量就越大，到最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狂躁贪婪。
在上一次补血给他的时候，你差点没活成！
娘决定不能再让他吸食你的血了。娘当年做错了选择，这个错应该由娘自己来弥补。
而没过多久，你好了。
你不知道娘心里有多高兴！
这几个月里看到你把店铺打理得有声有色，娘也更安心了。
接下来的路，娘会自己一个人走。而你爹，当年的路娘和他一起来，如今，娘也会带着他一块走。
小苗，娘对不起你。
娘以后都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心快乐。”
我把信小心折好，放回信封里，用手背囫囵地擦了擦一脸的眼泪鼻涕，扯着嘴角跟梅幽乾说：“我娘说希望我能开心快乐呢。来吧，我们想想该怎么办丧事吧。你说，我要不要去请教一下老锡，毕竟他还是有点经验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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