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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玉府比武(下)

    ........

    李河望着失意退下的沐清,若有所思也跟着一起退下去。

    “你输的不冤。”

    震渊门师兄望着已经退场两人依旧一片的院内,对着封尘说道。

    “的确,如果他对我也用这一招,只怕我输的更快。”

    封尘丧气地说道。

    “不,他对你用这一招你未必会输。你的刀不比他的刀差,你的内力也不比他的内力弱,你的功法也不比他的功法差,你输的只是在经验。”震渊门师兄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陆续有人向着四品以下玉府武仆挑战的众人,“我知道这些,他也知道这些,他从你摆出架势时,便抢先出手打断你的气势,不让你蓄势。从而再用言语分散你注意力,在你走神那一刻,将你手中刀挑飞。这些事,虽然说得简单,但却应用在实际上面,实在困难。”

    震渊门师兄开始对李河感兴趣起来。

    终于见到有人不拘泥于刀法的框框架架,而是随心出刀,见势出刀。

    “他能坚持师兄你几刀?”

    封尘终于开口说话道。

    “一刀?两刀?”震渊门师兄有些不确定,最后轻笑一声,“这些事,还是要打过才能确定。或许我能撑过他一刀,又或许他只能撑过我一刀。”

    “可师兄你不是一品境吗!”

    封尘惊疑说道。

    震渊门师兄摊开手道:“人有十指,亦可对应九品与宗师一境。有人手掌大,又有人手掌小,可没有碰撞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究竟谁的力量大。”

    震渊门师兄说着便把一只手握成拳状,另一只手四指捏成拳,独留一指在外。

    “我的一品境就是这个样子,但有些人的五品却是这个样子。”

    震渊门师兄握成拳状的那只手猛然爆发一股强烈的气息,继而又一瞬间变得平平无奇。

    这位师兄有些抱歉地对傅远清与吴落,还有天剑殿苏铭微微低了低头,又继续望着封尘道:“真正的强弱,是要交手瞬间才会知道,孰强孰弱。而不是你说一品,我说宗师,便是我强,你弱。天渊当初设九品之境,仅仅只是想用庙堂的规矩套在江湖上而已。

    但江湖可不比庙堂,庙堂有天子一言,可江湖却是龙虾同游,凤鸟同栖,同为武道而进。”

    说到这里,这位震渊门师兄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有人太注重境界,而不注重领悟。一味地追求宗师,却没想最后自己所入的却是一个死胡同。”

    震渊门师兄望着自己手道:“九品为指,宗师为手。可佩剑,可拿刀,又可提枪,十八般武器皆可拿于手中。

    但有些人手却无缚鸡之力,空有宗师之名,三尺剑佩不住其身,手持三寸刀都嫌其重,如此宗师又有何用。”

    封尘听自家师兄意有所指的话语,低下头没有说话,但心中对于师兄说的话却颇为有些感悟。

    九品至一品,无非锻体,炼气,融会贯通之事。可到了宗师,九品至一品所习所练皆是成就宗师之躯。

    为何有些人能以四品斩宗师,以低胜高,便是如此。境界并不能说明一切,只有生死胜负才能讲清一切。

    “有意思。”

    傅远清眯着眼望着院内正在比斗的众人,也不知这句有意思究竟是在评论院内的比斗,还是在讲那位震渊门师兄对他师弟所讲的那一席话语。

    前院的比斗已经接近尾声,除玉府三位一流高手还未被人挑战外,其余几人都已经被挑战完毕。

    玉府全胜。

    “这人也太强了吧,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真就九品境?会不会玉府拿个七品境跟我打啊?!”

    “是啊!我打的这个七品境跟个四品境一样!我的内力跟他的内力比就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完全没有可比性!”

    “我实在不相信一个八品无法外露内力的人,会比我这个七品有内力的人更强!”

    “嗯?你偷偷隐藏了实力?”

    “不隐藏实力怎么打,完全打不赢。”

    傅远清一挥手,站在院中没有理会其他众人议论纷纷的玉府仆几人,由弱到强的气息纷纷展露出来。

    “玉久,九品。”

    傅远清轻声说道,声音依旧准确地传到众人耳边。

    一个眉间有痣的极美白衣少年,脸上洋溢着笑意,手持木剑,踏步走出微微施礼。

    “对!就是这个少年!我根本近不了他身。”

    院中立刻有人叫道。

    “你近不了他身,我可是被他打不了还手。”

    院中又有人小声嘟囔道,声音颇为幽怨。

    “气尚未入体,是九品。”

    苏铭点了点头说道,虽说这个玉久气尚未入体,可他使的剑法有些精妙,寻常人的确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玉锦,八品。”

    个子稍微高一点的面色憨厚青年走出,手里也是拿着一柄木剑,嘿嘿笑着走到眉间有痣俊美少年旁边。

    “气入体,未沉丹田,是八品。”

    苏铭接着傅远清的话语点头说道。

    傅远清也不介意,接着继续说道:“玉沁,七品。”

    身材高挑,神色清冷的女子走到憨厚青年男子身边,手持木剑亦然是这样站着。

    “女子使剑,倒颇为少见。气沉丹田,流传其身,临近六品,可还是七品。”

    苏铭说道。

    “原来快六品了,二流高手。怪不得我打不过。”

    院中先前质疑人恍然大悟说道。

    “接下来六品,玉沉。”

    “五品,玉折。”

    “四品,李河。”

    陆续走出两位手持长刀的年轻男子与一位手持长剑的中年男子。

    手持长刀的两位年轻男子走出,吴落便会散漫替两位年轻男子解释,手持长剑中年男子走出时,苏铭却皱起眉头。

    还是五品。

    前几年在玉府的比武大会之中,见到此人是五品,今日还是五品。

    “玉折,气贯全身,剑悬气覆,乃五品。”

    苏铭缓缓说道,往常这些话都是由他师长所说,却没想到这句话由他所说,而他所说的那一人正是与他师长所说那一人,是同一人。

    院中也有人早就发现这个人在五品境待了许多年,但没有人会说些什么,因为在他们眼中在一个境界中待几年是很正常的事,可苏铭却觉得有些不正常。

    境界对于他们这种来说,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悟性不差,到一品境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为武功境界一品的秘籍,都有,名师指教也有,能被玉府收为玉府仆的人,悟性自然也不差,可这个人为什么要在五品境待如此之久?

    苏铭心中不免有些疑虑,不待他继续思考,傅远清已经高声望向迎客厅几人。

    “接下来,你们可是要一战?”

    三品,二品,一品。

    虽说有三,二,一之分,但迎客厅在场的几人都没有分外小觑另外二人。

    因为三品,二品,一品都是一流高手之境,最大的区别无非是内力深厚而已,没有谁能说稳胜其他几人。

    “婆婆妈妈的,我来。”

    吴落见落座在迎客厅几人都没有说话,仰头便走出厅外,来到院中。

    “破刀殿,吴落。”

    吴落随意对面前三人拱手道。

    “玉府仆,玉芩。”

    “玉府仆,玉灵。”

    “玉府仆,玉煜。”

    吴落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跟女人打架,那便是你来吧。”

    听着吴落这有些略带嘲讽的话,玉芩与玉灵面上依旧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双手都负在身后,眼神高挑不知望向哪里。

    玉煜微微一笑,向前一踏。

    “请赐教。”

    吴落单手向外一伸,悬在腰间的刀鞘应声而出,不偏不倚地落在吴落手中。

    “天麟刀。”

    玉煜面有苦色,长叹一声将手中之物摊出。

    “卒匕。”

    原来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一只短匕首。

    吴落眉头一挑,世间用刀剑的人有许多,用枪棍的人也不少,但是这个用短匕光明正大比斗的人,却很少见。

    吴落的天麟刀刚抬起,便迎面闪过一道寒光。

    “一寸长一寸强,晚辈不由得先动手。”

    随着闪过的寒光,还有玉煜的低语。

    “比斗之事,先手与后手又有何分别?”

    吴落轻转刀刃,轻松将那道寒光抵御在身前,寒光触之既退,没有半分留恋。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麟刀吗?”

    封尘有些痴呆地望着院中在吴落单手所持的那柄刀。

    前楚苻坚,甘露四年造刀,天降玄雷,雷溅刀刃,刃似龙鳞,名曰天麟刀,亦是前楚十玄神器之一。

    震渊门师兄望向院内,对于世间用刀之人皆为心动的天麟刀,反而他显得并没有十分感兴趣,目光时不时向院中其他人扫动。

    武林中的异族人越来越多了。

    这位震渊门师兄望着站在角落那些身材魁梧且戴着斗笠的人,心中不由得想道。

    “轻功不错,这匕首也不错。”

    吴落挑开玉煜接二连三的攻击,样子颇为轻松,这点攻势对于他来说,像是挠痒痒。

    “只是这样子还不够吧。”

    吴落玄黑色的刀尖突然散发丝丝点湛蓝的光芒。

    玉煜叹了口气。

    “还是被你发现了吗。”

    玉煜顿了下脚步,瞬间身形虚幻,一刹那,院中又满是玉煜的身影。

    “这是什么!怎么到处都是那人的身影!”

    “关键看起来都不像假的!”

    “我的天!这是什么功法!”

    院中响起一阵惊呼,站在院角落那些魁梧的人,斗笠都不免有些飘动,想来也是受惊不小。

    “如果让你继续打下去,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赢你。”

    吴落歪头邪魅一笑。

    也就在吴落歪头一笑那一刻起,仿佛有无数玉煜在同时攻向吴落,亦有无数道寒光同时在众人视线中亮起,这些寒光隐隐约约又仿佛有关联。

    “百卒成军。”

    寒光不断攻击着先前玉煜攻打的地方,最终又汇聚成一点寒芒。

    “终究还是少了一卒。”

    玉煜心中惋惜道。

    寒芒对雷光。

    匕尖对刀尖。

    匕已到,刀仍在前行。

    “我输了。”

    玉煜平静说道。

    吴落挑眉看着丝毫不惊慌失措的玉煜,自己手中刀尖已经在他胸口一寸处稳稳停下。

    “你就不怕我一刀刺过去?你应该也知道,我对你们玉府可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玉煜既没有避开,也没有将吴落地的刀撇开,而是独自将在自己手心旋转的卒匕收回,面色没有任何表情。

    “何至如此。”

    吴落地刀尖渐渐迫近玉煜的胸膛。

    “若我真要如此呢?”

    玉煜翻翻白眼。

    “无聊。”

    说罢,玉煜转身便走。

    吴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就是讨厌你们玉府,怎么出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人物。”

    “吴落,你想什么时候去潮生楼?”

    傅远清的声音打断了吴落地遐想,吴落无声笑了一下,摆摆手重新回到迎客厅内。

    “你这破楼我就不去了,你们以后去破刀殿刀池借刀时,少借几柄,便行了。”

    傅远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望着迎客厅的八门还有天剑殿那几人,静候他们出战。

    “真雷?”

    玉煜刚回到原位,便有一道惊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他一抬头,站在他两边的两位师姐都嘴唇紧闭,没有说话,传音入密道:“实打实的天雷之气,瞬间将我汇聚那么多道气息轰散了。”

    “这都几百年了,怎么这个天雷之气还没消散,以后碰见这个人谁还跟他打。”

    玉煜听到这个颇为恼怒的声音,就明白对自己传音入密的就是好战的三师姐,玉芩。

    “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天麟刀蕴含天雷之气,都不想跟持刀者打,所以天雷之气才会维持至今,另外还有破刀殿刀池也有抑制天麟刀天雷之气扩散的作用,他的刀鞘想必也有这个功能。”

    玉煜眯着眼望着迎客厅内悬在吴落身上那黑色的刀鞘,意有所指。

    “师弟你输了,他们会不会还是找你打,不会找我们打啊?”

    玉芩的声音又在玉煜心中响起。

    “不会,跟我打,首先需要追上我,其次才能打赢我。刚才破刀殿那人便是意识到这一点,以不变应万变。等我主动出手时,他才会出手,可惜我这招百卒成军,还差一下便可成,被他识破了。”

    一说到这里,玉煜不免得也有些惋惜。

    “就算你出手,也不一定能打赢他。”

    玉煜心头又响起一道声音。

    玉煜瞟了一眼两旁的师姐,有话倒是说啊,为什么非要传音入密,我们说的这些都不是大秘密。

    “二师姐说的是,此人对他的刀,和他的气都已经到了收发自如的地步,若再有些感悟,恐怕宗师境离他不远。”

    “来人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玉灵忽然开口说道。

    玉煜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师姐这回是开口说话,没有再用传音入密。

    苏逸走到这三人面前时,看的是三人都是面无表情,眼神望天一股高傲的样子。

    苏逸不免得心中恨声道,尽是一些目中无人地家伙,那个四品境的家伙是,那个玉府小姐也是,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敢大放厥词。

    不过他没想到的时候,是因为刚才这三人在传音入密,若不是玉灵开口提醒,恐怕另外两人还未注意到苏逸前来,只是玉灵性子又颇为高冷,在苏逸目光看来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天剑殿,苏逸。”

    苏逸心中虽如此想法,但面色上依旧洋溢着笑容。

    “这位姑娘持剑,在下刚好也持剑,不如挑战这位姑娘。”

    院中三人,玉煜持匕,玉芩持刀,唯有玉灵是持剑。

    玉灵踏前一步,玄绿色衣衫随之摆动,宛如白玉般的脖颈高高抬起。

    “请。”

    “你的剑呢?”

    苏逸虽心中对玉府多为怨恨,但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女子实在好看,唯一的缺点便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活死人一样。

    “这就是我的剑。”

    玉灵纤细手指微微抬起,手中的木剑指向苏逸。

    苏逸转头望着站在迎客厅观望的大哥,见傅远清也没有劝阻的样子,便回过头对着玉灵一副谦谦君子样子道:“还希望姑娘手下留情。”

    说完,他便从背后剑鞘中缓慢抽出,明明是六月天,却有一股寒气在院中弥漫。

    “这是冰霜剑,原来是天剑殿苏逸,看来坐在厅内另一个就是他大哥了。”

    有人在院后见不清苏逸的样子,但是这柄剑一出,便立刻认出来。

    “素来听闻苏铭剑途悟性卓越,为人谦逊,低调有礼,更是将本是赐于他的冰霜剑,赠给他弟弟。让他弟弟在冰霜剑法一途中突飞猛进,也进入一品境。”

    “我要是有这个哥哥,我进入一品境肯定比这小子快,要知道苏铭可是将什么丹药参悟机会都给了他弟弟,是个猪都能成。”

    “别说了,那人脸色不对了。”

    苏逸双眸望向后面那说话几人,神情晦暗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望向玉灵目光也更为的不友善。

    那些言语自然也传到玉灵耳中,只是玉灵却丝毫没觉得有些什么。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苏逸。

    站在院后眺望议论的人,是他们。

    这样就足够了。

    只是玉灵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的样子,似乎更有些刺激到了苏逸,苏逸握剑的手,青筋凸起。

    “这小子不太对劲。”

    玉芩对着玉煜传音入密道。

    “不是不对劲,是很不对劲,他似乎想杀了二师姐。”

    玉煜面色严肃。

    “要不然我们叫停?”

    “不行,这样二师姐肯定不肯,另外这人也不一定打的赢二师姐,等等看。”

    玉煜回应道,他宽大袖中的匕首正在飞快的旋转。

    一个动了杀念的人与一个未动杀念的人比斗,并不太公平。

    苏铭自然也听到院中的议论,但他觉得这些都是苏逸所应该接受的,有了这些批评,苏逸才会更加努力,然后超过他这个大哥。

    只是苏逸那股由心而发,又迅速泯灭的杀意,苏铭并没有注意到。

    傅远清双手负在身后,依旧是那副样子。

    震渊门师兄,破刀殿吴落,还有那位落花山庄间馨,先后不由得同时看向傅远清,见这玉府管事人没有任何举动,他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玉灵长睫毛微微颤动。

    那一闪而过的杀念,亦然也被她捕捉到了。

    玉灵缓缓抬起手臂,玄绿色的长袖已经有些凝霜,木剑也随之抬起。

    何来这么大的杀意。

    苏逸见玉灵抬起木剑,呵呵一笑,白色的寒霜已经将草地覆盖住。

    剑起,霜落。

    不错,一开始就用这么大的招式,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对于玉府这位一品境女子正因如此。

    苏铭满意点了点头,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只是场普通的比武。

    玉灵的木剑有些生涩,扑面而来的寒气已经影响到木剑正常的速度,在受到寒霜剑加持下的寒霜剑法,威力更大。

    玉灵踏步在布满寒霜的草地上,苏逸剑起,她人便退,霜落,木剑避。

    久而久之,木剑已经覆满寒霜,再难抬起。

    久而久之,玉灵已经退到边缘,再无可退。

    “你们玉府中的人只会跑吗!”

    玉灵瞳孔才有些神色,怜悯地望着满地的寒霜与肆虐的寒气,望着发色已经发白的苏逸,还有他手中不断颤抖地寒霜剑。

    “有些时候,你不必如此。”

    玉灵此刻话显得有些多,双眸中的怜悯又变得有些悲伤。

    寒霜颜色,为白。

    白到极致,为黑。

    为黑为厉,入魔之兆。

    冰霜剑在颤抖,自然是为主人感到悲伤。

    满院覆满寒霜,寒气与剑气交错纵横。

    这种天地变色的场面纵然壮观,令人为之一叹。可耗费的内力却是成几何倍数的增长,就算是一品境,有着冰霜剑的增幅,也无法维持这种景象如此之久。

    苏铭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

    “你察觉到了吗?”

    傅远清的声音在苏铭耳畔响起。

    “人有千万种,所经历的人生亦有千万种。你于苦难中崛起,知苦难不易;你于天剑殿中脱颖,知学剑不易;你于生死中破境,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于是你便让你弟,不知苦难,不知剑途,不知生死。赠剑,提境,守于身边,不经生死。

    江湖中流言蜚语你不在意,你觉得境界才是唯一根本,可你没想过你弟弟却在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愿意承受你所赠予的这些东西。

    世上就有些东西,你觉得有万般好,也会有人觉得万般差。”

    苏铭此刻却静不下心听傅远清所讲的这些,他也看到了苏逸面色狰狞,寒气中逐渐有些许黑气纵横。

    “哎。”

    傅远清长叹一声。

    与此同时,玉灵心中也响起傅远清的叹息声。

    玉灵两指并拢,以指尖抵苏逸刺来的寒霜剑。

    纤细的手指与宽大的剑刃。

    看起来没有任何可比性。

    也的确没有任何可比性。

    苏逸的冰霜剑刺入玉灵的左肩,也穿过边缘的墙壁。

    玉灵右手的双指抵在苏逸的眉间,她的左臂已经附上一层薄霜,就连鲜血也被冻结。

    院内一片寂静。

    没有人会想到玉灵会舍弃她的剑,以手指代剑。

    也没有人会想到苏逸竟然真敢将剑刺入玉灵的左肩,而且没有丝毫收势。

    苏铭第一个打破这片寂静。

    只见他一个跃步便来到院中,扶着已经没有丝毫动静的苏逸,他身后的寒霜与寒气,也随着苏逸的昏迷散去。

    玉芩咬着牙走到玉灵身边,抽起那柄冰霜剑,猛的朝天一甩,瞬间只有黑点在空中盘旋。

    苏铭望了一眼玉芩,手掌摊开,一直空中在盘旋的冰霜剑,瞬间又回到他的手中。

    玉煜面色不善地望着苏铭,一直在旁不停走动。

    “多谢。”

    苏铭对着玉灵拱手说完后,便抱着苏逸几步踏出了院落。

    “师姐,你没事吧。”

    玉芩此刻却是对自家师姐感到心痛,从她跟师姐一起学武来,就没有见过师姐受伤过,现在左肩被人刺穿一个大窟窿,肯定疼死了。

    玉煜则阴啧啧说道:“若不是二师姐那一招剑指顺便撇开了刺向她左胸的冰霜剑,恐怕我们现在见到的二师姐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

    玉芩听完便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怒气,一柄竹刀狠狠劈向墙壁。

    “师弟你来按住师姐的伤势,我找他们算账去。”

    玉煜望着被劈开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按住二师姐的左肩,我这玩笑是不是开的有点太大了。

    “算什么账,还有外人在。”

    傅远清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想起,鹰隼一般的眼睛望着被玉芩劈开的墙壁。

    “墙你修。”

    玉煜早就低下头,可傅远清却依旧指着玉煜说道。

    早知道不拱火了。

    玉煜心中暗骂自己道。

    傅远清转头望向院内熙熙攘攘的各色武人道:“这次玉府观楼就此结束,各位用完晚宴后请回吧。”

    “不是还有一个人还没有被挑战过吗?另外两位不是还剩下两次挑战机会吗?”

    院中有人质疑道,可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自问自答的嘟囔。

    “各位请回吧。”

    一直靠在左边院落已经休憩的几位玉府仆,纷纷开始将还盘旋在院中不愿离去的一些人驱赶。

    那白衣眉间有痣俊美少年,在此事上倒显得颇为上心,不一会便将几个不肯走的丢出门外,瞧着门外的动静,想必摔的不轻。

    或许这几人也正迷糊着,为何这个少年仅仅九品境,为何能将他们几个八品甚至七品的人提起丢出门外。

    “傅管家都处理好了!”

    白衣俊美少年首先站在傅远清身后大声说道,嘴脸还摆出怪异模样给玉灵看。

    只可惜玉灵正在闭目调息,并没有看到玉久朝着她摆弄鬼脸,若是平常,早就一剑将玉久打趴在地上。

    “不要闹了。”

    一只宽厚的大手覆盖在玉久头上,玉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不再摆弄鬼脸,这个声音他可太熟悉了。

    正是大师兄,玉折。

    他神情有些疲惫,脸颊拥有一抹诡异的苍白,两鬓已经有些头发发白,但是他的五官轮廓却十分立体坚毅。

    “大师兄。”

    玉久低下头小声说道。

    “此次论武表现还算不错,攻守之间都没有犯太大的错误,不过别人若是无视你那绚丽的剑法,你恐怕会吃大亏。”

    玉折话还未说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身体不好就不要多说话了。”傅远清眉头一皱说道,又继续看着玉灵,“这外伤倒还好治,只是这内伤有些麻烦,普通寒气也就罢了,可这冰霜剑法由冰霜剑催动的寒霜之气,有些麻烦。”

    玉灵嘴角干枯一笑道:“无非再潜修些日子休养而已,若是这种事我都处理不了,也不配这个二师姐。”

    “若真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冰霜剑法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名号了。”傅远清望着玉灵左肩自下不断地被寒霜侵蚀,衣袖更是带着缕缕凝霜。“若是你学那女子剑就好了,这寒气说不定还能助你一层,可惜你偏偏要学那刚猛的男子剑。”

    玉灵脸色不时苍白不时红润,头顶冒着缕缕轻烟,听到傅远清说出这句话时,笑了一下,“我若真学那女子剑,恐怕再遇到剑锋时,傅管家你可是会见到一具尸体,而不是现在还能勉强跟你说话的玉灵。”

    傅远清没有回答,对于这些人选的武途,他从来都不会干涉太多。

    有人喜欢刀,那便学刀。

    无论是那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刀,还是一刀翻云雾的刀,都随他们去。

    有人喜欢剑,那便学剑。

    十步杀一人的剑,千里不留行的剑,都是自己选的剑。

    人生百年弹指间,若是再不让他们趁着这些时光,做些喜欢的事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傅远清的目光有些柔和。

    玉府仆十人九悲,以前玉府仆独留他一人,如今又只留玉折一人,可还好终究还是有这几人,但愿不要重蹈覆辙。

    “回去吧。”

    玉折注意到微微出神的傅远清,猜到他又是想到往事,轻声说道,

    傅远清一听,又眯起眼拍了拍玉折的肩膀轻叹道:“当年的事,也不知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玉折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你我都没错。”

    “我老了,这些人以后终归会还是需要你照顾。可别像我一样,最后被他们照顾。”

    傅远清的声音在玉折的心底响起,还有一声悠扬的长叹。

    “大师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玉久见傅管家走远后,连忙对着站立不动的玉折问道。

    “你现在不该问当年发生什么事,而是需要担心你二师姐的伤势。”

    玉折两指弯曲,玉久只觉得眼前一花,额头便立马肿起了一个大包。

    玉久捂着额头,眼角含泪望着玉沁。

    玉芩这个三师姐从来只会练武,从来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事;玉灵二师姐性子高冷,也不怎么关心周围发生的事;玉煜这个四师兄,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玉锦这个人憨厚,望他也没用;至于玉沉,玉虚总是对他有种莫名的惧意。

    至于李河就更不用说了。

    玉久思来想去,只能求助的望着七师姐,玉沁。

    玉沁虽然性子高冷,但是其实却是一个软心肠,见不得有人哭,尤其是自家人。

    “大师兄,小师弟既然也被您惩戒过了,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玉沁走到玉折身边,柔声说道,只是面容依旧是一副高冷的样子。

    “既然入玉府,又为玉府仆,玉府十诲,你可还记得几诲?”

    玉折对玉沁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手此事,双眸盯着玉久依旧含泪的眼睛。

    “尊礼循规。”

    “不以强盛弱,不以弱屈强。”

    “见不平事,三思而后行。”

    “胜须谦,败不颓。”

    “若有人以生死相逼,可以生死相对。”

    “手中兵,心中法,立于天地,无愧于心。”

    “遇事不惊,遇人观人,事人相遇,对事不对人。”

    “不可听之事不问,不可闻之事不闻,不可见之事不见。”

    “玉府……”

    玉久一字一字缓缓说出口,生怕又说错什么字惹得这个大师兄不高兴,正要准备将第九条说出口时,却没想玉折忽然打断。

    “第八条,不可听之事不问。你现在可知我为什么要处置你了?”玉折看着不服气的玉久说道。

    “潮生楼旁的小黑屋,非要我去嘛……”

    玉久一想到那阴森的小黑屋,心中就有些不舒服,每次被关禁闭时,总感觉会闹鬼。

    玉沁瞧着自家小师弟可怜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但又见一向和蔼大师兄面色严肃的样子,便知此事没有回旋的样子。玉沁便只好朝着玉久无奈摊摊手,示意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能帮助他。

    “师兄,客厅的客人还未送回客房。”

    玉锦突然开口道。

    玉久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一向憨厚的八师兄竟然能想到这一周,看来以后再也不偷八师兄的吃食了。

    可还没等玉久心中的喜悦刚刚散去,玉锦又接着说道:“师兄,我先将他们送回客房,小师弟得自己去潮生楼那边的小黑屋了。”

    玉折点了点头道:“你便先将那些客人带回客房,玉煜你在此处修墙,玉沁与玉芩你两将玉灵扶回厢房,玉沉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送小师弟一程。”

    “不不不,我还是自己去吧!”

    玉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玉折的提议,跟这个阴气沉沉的玉沉走一块,就像身边有一只鬼同游,还不如自己独自一人去呢。

    玉折看着垂头丧气的玉久顺着长廊离去,嘴角忍不住浮上一丝笑意。

    “你还不如直接让他静心领悟此次的心得,免得让他对你心怀怨气。”

    玉灵虽一直在闭目调息,可她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事都了若指掌一样。

    “他的性子最为跳脱,若是我直接告诉他,静心领悟此次体验,恐怕他当场便能说已经领悟到了,说不得还能当面破个境嘲讽我这个还停留在五品境的大师兄。”

    玉折自嘲着笑道。

    “这种事他还是不会做的,他只是有些顽皮而已,少年就应该顽皮一点。”

    玉灵轻声说道。

    玉折挥挥手,示意玉芩与玉品将玉灵早些带去休息,自己也隐入一条长廊之中消失不见。

    原先还十分热闹的鹤来院,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寂静,偶尔会响起有人走动的声音。玉煜安排着人补墙,玉芩与玉沁已经将玉灵送往厢房,玉锦也将最后一位八门弟子送往客房,轻轻关上房门,玉沉漫不经心的在八廊之中游荡,仿若一只孤独的鬼。

    夜色的星光已经有些暗淡,喧闹的比武声已经散去,虫鸣声渐渐又响在这逐渐天明的夜空之中,夜幕就要消散。

    “想通了?”

    九转廊上传来一句声音,玉折停下了脚步,轻叹一口气。

    “还没有。”

    黑暗中渐渐走出一人,正是早就在鹤来院退场的李河,也是唯一此次九位玉府仆中没有称玉之人。

    “那就多想想,夜色还早,天色尚明。”

    玉折说完这句话后,九转廊便没有了玉折的身影,独留李河一人抬头看着夜空,眼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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