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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代的碰瓷

    “大闺女,大闺女!你别这么想不开啊,俺们大家伙儿能给你们作证,保证不会有人乱说你闲话!”

    作为大岗屯专门管妇女之事的夏大嫂死死拖住要往前面冲的女知青,急得满脑门儿汗都出来了。

    旁边江婶子也是忍着怒气一个劲儿的劝,另有十几个婶子阿婆围着拉人。

    “犯案人员”江红军反而满脸茫然,就差脑袋上挂几个问号了。

    不远处,老支书被人搀扶着小跑赶来,上前就给了江红军一烟杆子,下手一点没留情,当即就把江红军挽起袖子露出来的手臂抽得留下一道红痕。

    江红军缩着肩膀摸着手臂,回过神来,也明白自己这是遭人算计了。

    要说江红军也是冤枉,前天中午他才从镇上回来,昨儿知道唐稼带回来三个女知青。

    唐稼在大岗屯本身就是住在老支书家,炕上也不存在能不能睡下四个苗条大闺女的问题。

    唐稼来说想要借被子,江婶子都没多为难人就爽快地借了。

    当时江红军也就晚上吃饭的时候跟三个女知青打了个照面,她们笑盈盈叫了支书,江红军回头就给抛在脑后了。

    谁知今天中午他才从河边洗了个坛子回来,迎面就碰上这个叫彭爱红的女知青。

    张口还没打招呼呢,下一秒那彭爱红就扭了脚,身子一拐,就撞进了江红军怀里。

    江红军第一反应就是要护住自己手上抱着的坛子,这是他媳妇让他拎去河边刷洗干净准备用来做咸菜的,家里其他坛坛罐罐被陈教授他们收走了不少,可不能让这个坛子摔坏了。

    要是摔坏了,冬天没咸菜吃,还要去镇上费心费力地弄一个回来,太难了。

    江红军当时就抱紧坛子下意识侧身,用胳膊肩膀撞开扑过来的彭爱红,撞完了江红军也有点心虚愧疚。

    可接下来彭爱红居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然后就是坐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呜呜地哭,活似他那一下撞死了彭爱红的亲娘老子。

    因为之后发生的事太突然了,现在被老爹抽了一烟杆子江红军才反应过来。脑子一清醒,再去琢磨,自然就能发现不对劲。

    比如说这路也不窄啊,迎面碰到为啥非要跟他面对面?比如彭爱红一个昨儿才刚来的女知青,咋空着双手要往村口走?

    再比如,彭爱红扭了脚撞过来的姿势,太刻意了。

    江红军只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可去公社开会的时候闲暇里唠嗑,却没少听过。另一边,老支书招呼夏大嫂等人先把彭爱红给拉住拖回去,一边跟彭爱红严肃保证:“彭知青,但凡我儿子当真干了混账事,我这个当爹的肯定把他绑起来吊树上抽!”

    说得很严厉,却根本没有说出彭爱红想听的话,这让彭爱红有些慌,做戏都没心思专心致志地做下去了。

    唐稼阳臻韩江以及另外两个女知青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唐稼心思单纯,也没多想,当即就疑惑地问:“爱红,你不是说要回去蹲茅坑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落后一步的阳臻一听,脚下一顿,看彭爱红的眼神就有点不对了。

    韩江没想太多,特着急地扒拉进人群,到了彭爱红面前却是急着替支书辩解:“彭爱红同志,俺们支书真不是那种人,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这急得都把近一年来学会的乡音给急出来了,可见是真着急。

    跟屯里人不同,韩江是亲眼看见过流氓罪被炝毙的,支书跟老支书都对他们这么好,韩江看彭爱红闹得这么凶。

    不是夸张的说,他那两条胖短腿真的都要软成面条了。

    唐稼也是不相信的,急得一个劲儿问彭爱红是不是误会了,总之整个场面搞得一团乱,闹哄哄地比前几年春节时期的集市都还要闹腾。

    好不容易勉强镇住场子的老支书一看又乱起来了,捂着脑袋一脸头疼的表情,刚好转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青梅,连忙招呼青梅过来帮忙。

    青梅本来也是迟疑着要不要上来帮老支书跟支书,一听老支书招呼,也就不再迟疑,走到老支书身边。

    老支书叹气:“丫头,赶紧帮忙把彭爱红给弄回院子里去!”

    老支书人老了,平时还好,最近降温,给整感冒了。

    今天又被这事儿一闹,脑袋痛得像有铁锤在里面敲,说起话来难免就没了平日里的仔细。

    青梅一听,噢,弄彭爱红!

    于是青梅轻巧地挤进人群,伸手就往彭爱红脖子上一按。

    变化跟计划越来越不一样,彭爱红慌了神,不确定自己要怎么闹。

    等到唐稼他们来了,唐稼跟韩江一个比一个会戳关键点,闹得彭爱红更摸不着方向了。

    好在跟她一条心的“好友”趁着扶她的动作,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彭爱红找到主心骨了,立马又开始哭天抢地抹眼泪的闹腾起来。

    眼看着场面又要如她们所愿,彭爱红梗着脖子仰头痛哭的时候,脖子上忽然一凉,而后就是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后脖颈。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每个人都看傻了眼,不知不觉保持着自己上一瞬的动作,或是瞪眼张嘴伸展手臂,或是苦口婆心满脸焦急。

    不管动作表情如何,总之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垂着眼皮子盯着这场闹剧中心点的青梅跟彭爱红看。

    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听老支书命令行事的青梅。

    按住彭爱红后,青梅不做停歇,左手施力右手捞人,眨眼工夫就把彭爱红给按在了地上。

    众人惊呆的时候,青梅已经动作熟练地从腰上取下麻绳,三两下就将彭爱红给绑了起来。

    彭爱红反应过来,扭头瞪着青梅张嘴要叫嚷,却被青梅眼疾手快地扯了脖子上干活时用来擦汗的汗巾给堵住了。

    好了,这下彻底控制住局面了,青梅拍拍手,丢下绑成肉虫地彭爱红,自顾自站起来回头看老支书,等待老支书的下一个命令。

    饶是一辈子经历了各种大小局面的老支书也不由无语片刻,最后干巴巴地说:“绑、绑上了?”

    青梅满眼莫名其妙,不过鉴于对老支书的尊重,青梅还是回应了这个废话,点点头,说:“绑上了。”

    语气之平静,表情之坦然,在场诸位谁也不知道该说啥。

    最后还是江红军站出来,咳嗽两声,趁机解释:“今天这个事我也很迷糊啊,事情是这样的……”

    包括自己因为舍不得撞掉怀里抱着的坛子,就想也不想地把彭爱红同志给撞倒在地的事,江红军也没敢隐瞒,通通都说了。

    因为有青梅的操作震慑,现场二十多个人,愣是安静得能听见路边树梢上的鸟叫声。

    江红军话说得清楚,大家也就听明白了。再一看,江红军现在怀里都还抱着个明显洗刷后还没晾干水汽的大坛子,众人也都信了他的话。

    这不是废话吗,你试一试怀里抱那么大个坛子,再隔着坛子去抱个大闺女,你当自己是熊瞎子啊!

    至于江红军是不是在撒谎,万一他当时是把坛子放地上再去抱的彭爱红,嗨,傻子都知道怎么分辨,看看坛底有没有泥巴不就清楚了嘛!

    江婶子颠颠走过去,上下看了看坛子。

    确定上面啥泥巴点子都没有,登时松了口气,没好气地捶了自家男人一拳头,脸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声音都有点后怕的哽咽:“你说你,洗个坛子回来遇到人就躲远点,你撞人家干啥,看把人知青同志撞成啥样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她咋样了!”

    最后半句,江婶子拔高了嗓子,还扭头斜眼去睨彭爱红。

    江婶子平时脾气挺好的,可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刚才江婶子一边是慌乱自家男人是不是真当上支书涨了点见识就生出那些个花花肠子了。

    一边是担心事情闹大了对自家男人产生啥坏影响,可谓是内外煎熬。

    结果现在自家男人一解释,原来就是路上遇到,撞了一下。江婶子又不是傻子,到现在哪还不知道彭爱红做的是哪场戏,登时火冒三丈。

    其他社员乡亲有的明白了,眼神古怪地看彭爱红,连带她身边的另外两个女知青也接受了这样奇怪眼神的洗礼。

    原本很是气愤,正要去解开彭爱红身上麻绳的两个女知青被看得脸红,不由自主缩了手脚,往旁边躲开了。

    有没明白的,则是责怪起彭爱红来,更有暴脾气的婶子偷偷踹了地上的彭爱红一脚,双手叉腰喷起口水:“哟,敢情彭爱红知青是豆腐做的?撞一下就要死要活闹着去跳河?噢,往坛子上撞一下就觉得自己不清白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大&清&朝呢?”

    看来这位婶子也是上了扫盲班的,要不然也说不出大&清&朝来。

    不过婶子这么一说,其他人心思也活络起来,夏大嫂是个明白人,闻言立马也顺着婶子的话头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彭爱红。

    “唐知青,你说彭爱红同志是你老同学,那你对她家庭背景知道多少?该不会她真是清&朝的哪啥后代吧?看她这做派,可不像咱们华夏新时代的知识青年,你们可别是被她骗了吧!”

    这身份要是坐实了,那肯定是要送去革掉的呀。

    彭爱红被吓得不轻,哪顾得上啥争取名额留在大岗屯啊,连忙晃着脑袋唔唔挣扎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老支书跟江红军对视一眼,虽然明白彭爱红耍的是什么把戏,可这也阴差阳错给了他们收场的机会。

    于是江红军抱着坛子招呼青梅,“先把她带去场院,然后召集大家伙来审问审问,看彭爱红同志是不是真是啥封建残余势力。要真是,咱们可得立马扭送去公社。”

    彭爱红吓得更惨了,被青梅拎起来的时候两条腿都软得站不住了。

    好在青梅力气大,皱眉不满地看她一眼,青梅就直接一个打横,把比她高比她壮实一点的彭爱红给抱了起来。

    众人都跟着走,边走边大声议论自己知道的如何处理封建小姐少爷的画面,也不管是亲眼看见的还是听说的,反正一个比一个严重,一个比一个吓人。

    等到了场院,青梅都要相信彭爱红就是封建小姐了。

    闻讯而来的众人都围着场院站好,摆好了围观的架势。

    青梅把彭爱红丢到场院中心,自己就退到旁边,刚好旁边就有个好开玩笑的大嫂子笑着夸赞到:“青梅,你刚才绑人的动作,老干净利落了!”

    青梅想了想,噢了一声,淡淡道:“习惯了。”

    熟能生巧而已,没啥好值得夸赞的。

    周围恰好听见的社员纷纷仰头望天,脑袋里同步翻译:噢,原来是绑习惯了啊,被绑的人还能有谁?当然只有赵三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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