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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心中有杆秤

    林二桌白了林楼杰一眼,径直将林晗玉做的那碟端在手里,道:“我就觉得妹妹做的这道特别好吃,你嫌弃别吃,全给我一个人吃。”

    林楼杰也去抢,“别说我嫌弃的,我只是说偏咸,可我偏偏就口味偏咸,所以给我吃刚好。”

    林二桌抱着碟子就跑,林楼杰就追出去,两人都跑出了厨房。

    朱红洗道:“如此,那今天就正式推出这道菜,对了,这菜叫什么名字?”

    “丑妞豆腐!”李肥耳三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又都同时哈哈笑了起来。

    朱红洗失笑,“丑妞豆腐?”

    再看一眼林晗玉,他便明白了这菜名的由来,欣然道:“好,就这个菜名。”林晗玉与朱红洗的合作是保底加收益分成,比如林晗玉每天的豆腐按一挑二十钱钱保底,另外,一道菜如果卖五个钱的话,扣除掉大丰酒楼这边的成本,剩下的利润二八分,林晗玉占二,朱红洗占八,这种分配法,将风险和利润挂勾,双方都觉得满意。

    因为是还要按收益分成,所以双方的账第十天结算一次。

    出了大丰酒楼,林晗玉心里还没底,不知道这么一炮打得响不响,她嘱咐林家三兄弟先行回家报平安并准备明天的豆腐,又让林楼杰去马行,自己则打算四处逛逛混点时间,等午饭时分再绕回大丰酒楼看看吃客们对这道菜的反应。

    大家说好才是真的好,吃客的评论对她这个假创菜者来说可是件很必要的事。

    “咦,张家的锦绣饭馆居然开张了。”

    林晗玉刚走出大丰酒楼,就听到身边有人指着对面的饭馆子这样说。她抬头向对面街望去,果然,锦绣饭馆的招牌旗子迎风高扬,竟是开张了。

    那人旁边一人道:“这有什么稀奇,听说昨天夜里张家有一处宅子贱卖了。这摆明了是用钱捞出来的。我还听说啊,那张权也够狠心的,自己出来了,却任由庶出的那个女儿还留在牢里,你说这人得多狠心,到底也是亲生的,怎么忍心让个女儿留在大牢那种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嫁出去的女儿。这嫁出去的女儿再回来娘家就是客人啦,又是庶出,娘家人会舍得花钱去赎?”

    “如果没人赎,那……啧啧,怕是要死在牢里了。”那个叹息。

    “唉,这年头,死个人在牢里还算个事儿啊。”

    那两人说了一阵,摇头走开。

    林晗玉听了心里有些不对味儿,本来那刘青荷和张怜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可是再一想,其实也没犯什么大的过错,按罪论罚也就罢了,但如果要赔上条命,那就有些过了。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袋子放的那块县令夫人的玉佩,想起昨天那杏儿说过夫人喜欢吃豆腐的话,又折转回酒楼,一会儿,提着个食盒出来,朝县衙走去。云山县衙前面是衙门,后面是宅院,亲眷私客走侧门便可直接进到宅院。看门的老头见林晗玉出去了夫人的玉佩,便开门迎了进来,又有丫头走过来带路,穿过两道门,便到了夫人的住所。

    杏儿正在廊下浇一盆兰花,见林晗玉被丫头带进来,欣喜,“夫人刚才还在说想吃豆花了呢,可巧你就来了。”

    待林晗玉走近,杏儿又道:“夫人东登了,咱们在外面说说话吧。”

    杏儿健谈,立即就拉开了话匣子,大多是说些关于县令夫人的事迹。林晗玉听多应少,帮着她烧花。

    浇到一盆兰花时,杏儿道:“夫人就喜欢这兰花,可是这兰花吧,除了头一年开花开得旺,后来越长越不好,现在都开春过了,还没见花苞。夫人天天问,怎么还没见花。可愁死我了。”

    林晗玉便蹲下来看那兰花,一会儿道:“你这兰花没分根,土紧,又没追肥,自然长得不好。”

    杏儿一听,咦,是行家,赶紧问:“如何分根,又如何松土,追肥?”

    林晗玉道:“这盆是春兰,本在早些时候就长出花苞的,可是培养不当,今年是别想有花赏了,期来年吧。”

    林晗玉伸手压了压土,发现土硬实得像块砖似的,“别的不说,就这土就不行了,这样,我家河边有不少质地疏松的小石子,我再去山上弄些松皮,加上些河沙,明天拿过来给你这些兰花换盆。”

    杏儿立即鼓掌,“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什么人呀还让咱们眼高于顶的杏儿姑娘说个谢字?”

    一把亮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杏儿裂嘴一笑,“小姐,是晗玉来了,专程给你送豆腐花来的。”

    林晗玉纳闷,哪里来的小姐?再一想就猜到了,起身,回头一躬,“见过夫人。”这杏儿是县令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向别人介绍时称夫人,当着面则还按娘家时称呼小姐。

    林晗玉刚才和杏儿闲聊时就曾聊起过这县令夫人,知道她姓陈,单名一个华字,今天才二十岁出头,因为其兄是太成郡郡守陈望的关系,年少时也曾舞刀弄枪,骑马射箭,因而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娇弱,两抹剑眉有种男儿家身上才看得到的英气。只是嫁为人妇之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好吃,年复一年,竟养成了个大胖子。

    “你就是晗玉?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咦……你脸上?”陈华发现了她左脸的青记,讶异之中有些叹息。

    林晗玉摸着青记的位置,“与生俱来的印迹,让夫人受惊吓了。”

    “惊吓说不上,我是觉得那青记有点眼熟罢了。”陈华摆手,“一块青记而已,哪会吓着人,我看着就挺别致的,配上你那双晶亮的眼睛,别有种韵味。”

    陈华上前就拉了她的手往里屋走,一边吩咐杏儿拿食盒进屋。

    “昨天幸得你了,不然我不知道还要疼多久,那张氏刘氏也真可恶,居然敢偷你的东西,还敢在我的面前告假状,还好最后被你揭穿了。”陈华边走边说,一脸地气愤。进了屋,她拉着林晗玉一起坐在了小圆桌边,又吩咐杏儿上茶。

    “对了,那刘青荷和张怜后来怎么样了?”除了按约给县令夫人送豆腐花,林晗玉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这个。

    “后来?”陈华圆圆的两个腮帮子一鼓,似乎还在气头上,“打了二十大板送进牢里了啊,这样的恶妇,就该直接打死。”

    偷盗在古时是大罪,盗窃者如果被抓个现形,常常会被看到的群众群殴致死,送到官府打二十大板反而算轻的。所以,官方的做法一般是打完了扔牢里等着家人来赎,如果没人赎,牢里空位又多的话,直接将牢底坐穿也是有的。

    当然,二十大板打完肯定带伤,那伤长时不处理,化脓腐烂,根本用不着一年半载也就一命呜呼了。

    林晗玉有些犹豫,官方按惯例而行,并无差错,但在她的观点里偷窃者罪不致死,如果刘青荷和张怜因此而死在牢里,那岂不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并非她妇人之仁,只是是非在她心里已有自己的标准。

    “夫人,不知赎出她俩需要多少钱?”林晗玉终于决定自己的路还是按自己的心来走。

    “啊?”陈华一愣,“你的意思是要赎出她俩?”

    “是。”林晗玉点头。

    “为什么?那两人可是害你才进了牢。”杏儿倒茶过来,插嘴道。

    “盗窃罪罚的二十大板已经打了,那就表示她们已经为她们的罪行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如果只是因为亲人不赎而死在牢里,那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杏儿扁嘴,“你还真是个难懂的人。”

    陈华也扁嘴,问:“你不怕她们根本不领情,出去恩将仇报?”

    “不怕。”林晗玉摇头,“我赎她们只为自己心安,并非想让她们领情,所以,我交赎金就好,人我就不见了,也不必告诉她们是我赎出来的。”

    陈华点头,“好,就按你的意思。你别后悔就好。”

    “赎金多少?”林晗玉问,下意识地,她按了按自己身上的钱袋子,里面虽然不少钱,但对于衙门里的黑钱她不熟悉,之前听说张权可是卖了个宅子才从牢里脱身的。

    “赎金?”陈华斜睨过来,笑,“如果我告诉你至少要五千钱一个人,你还会不会坚持要赎她们两人出来?”

    “五千钱?”

    林晗玉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情理之中,张权一个人都花掉了一个宅子,两个人一万钱也不算多要。一万钱她袋子里的确有,曾明羽给的那袋钱里面有两块金币,一块有半个手掌大,光是那一块便能换一万钱。

    她本来打算全部用来买马的,豆腐生意是要长期做的,天天让林家三兄弟靠双肩挑着那么重的担子翻山越岭的,李翠花不心疼她可心疼,所以,昨天就打定的主意要买马,到时担子可以让马来驮,可是现在只能先赎人出来,剩下的钱能买几匹就买几匹了。

    林晗玉刚要取下钱袋子,听到陈华呀一声,失笑道:“你……还真是……就为了一个安心,舍得付出一万钱?”

    “一万钱买一个安心,我觉得值。”林晗玉微微一笑,值与不值,她自己心里有杆秤,不会因为其他干扰而随便倾斜。

    “你这小丫头,脾气倒有些像我哥。”

    陈华摇头,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亲兄长,脸上露出一丝娇气。“算了,刚才跟你开个玩笑而已,钱袋子收起来吧。虽然不知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金子,但总归赚来不易,自己留着用吧。我想你也知道,这赎金是衙门里的黑钱,收多少又没定数,我这个县令夫人一句话可比你一块金子值钱。”

    “你今天的豆腐多少钱?”陈华又问。

    “三钱。”

    陈华撇嘴,“那赎她们俩个刚好。又不是什么好女人,自然值不了什么钱。”

    她转向杏儿道:“去告诉牢头,放她们两人出来。晚上我请他和兄弟们喝酒。”

    “是的,小姐。”杏儿瞄了林晗玉一眼,意思是你真好命,连夫人都帮你。

    杏儿领命而去,林晗玉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观陈华面相,突然道:“夫人若是不介意,我给夫人把个脉吧。”

    “哦,你还会看病?”陈华惊讶。

    “嗯,略懂一些。”

    林晗玉按照古人的习惯性先是自谦,待看到陈华怀疑的目光,她才想起养母常说过的一句话: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而知之谓之巧。就像扁鹊见齐桓公,仅仅是瞟了瞟了齐桓公便知其病在腠理,在肌肉,在筋脉,在骨髓,这种一见面就展示出来的高超的“透视”本领就是一种能够让患者一下信服且配合度立即增强的本事,当然,齐桓公讳疾忌医,错失良医是个个例。

    养母称见病人之初就通过望诊而论症为“亮山门”。

    亮山门凭的是真本事,不胡乱吹嘘,也不妄自菲薄。这一亮出来,增加了病人的信任度,治疗起来也事半功倍。

    林晗玉想到此,清了清喉咙,微微一笑,问:“夫人是不是癸水紊乱,时常后至甚至闭经?而且,夫人脸上易生痤疮,嘴上易生细须,身体汗毛浓密似男子,时常四肢倦怠,疲乏无力?”

    陈华先是一愣,身上汗毛还好,旁人一般也看不见,嘴上生须却一直是她的痛处,每两天便让杏儿给她剃一次,今天早上就剃过一次,没想到还是让这小姑娘看出来了,但脸上易生痤疮是婚前的事,癸水紊乱甚至时常闭经这种事是光用眼睛也看不出来的,她又如何得知?杏儿自然不会将这种私聊之事随便乱讲,那如此就是小姑娘真的身怀神技,断病如神了。

    陈华的眼底全是惊讶,林晗玉就知道她断症全对了。

    她之前听说县令夫人三年未育,就猜测过是何原因,直到刚才看到她本人便知道病因了。现代医学称为多囊卵巢综合症,表现为身体多毛、月经失调、不孕、肥胖、面易生痤疮等,是一种少见的不孕之症,就算在那个世界都是妇科的疑难病症,治疗起来并不容易,在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下,自然更难治愈。

    中医上将此症归入癥瘕范畴,又分肾虚、痰湿、气滞血瘀、肝经湿热四大证型。林晗玉观其面望其形,初步判定为痰湿证。

    “快,你快帮我把脉,看看要如何治疗。”陈华如遇神仙一般,将长袖一挽,手腕伸到桌上,急切地望着林晗玉。

    林晗玉缓缓伸手,三指探其脉。

    脉沉滑。

    “伸舌一看。”

    陈华依言伸舌。

    舌体胖大,色淡,苔厚腻。

    综合判断,果然是痰湿证。

    林晗玉敛眉细思。

    “怎么样,是不是治不好?”陈华不敢抱着希望,毕竟已经治了这么多年了,连楚王宫里的大夫都对她这病无可奈何,林晗玉就算能准确断症,但这么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又能怎么有好办法。

    林晗玉抬眉,“你可有耐心?这病治起来可并不容易,至少要三个月才能看出来些小效果。”

    陈华欣喜,“这么说,有得治?”

    林晗玉点头,“嗯,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只能说尽力一治。”

    林晗玉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九分把握,养母曾经专门用好长一段时间做多囊卵巢综合症的中医治疗的课题研究,最后通过中医的周期治疗法,让这个病的治愈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加上她刚才探陈华脉相,得知其症并非先天不足,禀赋素弱,只是后天饮食任性,喜食肥膏,且生冷不忌,日久而不孕。

    此时,杏儿进来,说事情已办妥,两人均已放出,又得知小姐的病能治,欢喜不已,急忙拿来笔墨绢布。

    林晗玉写下一方。

    苍术,香附,陈皮,半夏,茯苓,甘草,枳壳,胆星,生姜,神曲。

    提笔稍稍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贝母,海藻,石菖蒲。

    写完,将绢布交由杏儿,嘱道:“按这方吃,至癸水来再另换方子,癸水完后再换方子,如此周期治疗三个月,应有好转。”

    杏儿看了看那绢布上的药名,道:“果然与以前的大夫所开不同,只是这药……好像好些并不曾听过。”

    林晗玉反应过来,这里面有味药是海藻,而楚国在内陆,这个时代交通又不发达,普通药房自然难寻此药,正想拿回药方用其他代替,就见陈华道:“没事,杏儿将方子交给青儿,让他骑快马去找我兄长,兄长自然有办法能将药方配齐。”

    杏儿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啊,我怎么忘记郡守了。”

    她说完,拨腿就跑出了屋子。

    杏儿走后,林晗玉又叮嘱陈华,以后须饮食清淡,时常运动,陈华一一答应。林晗玉告辞陈华出来,没走几步就碰到林楼杰了。

    “李三说你来县衙了,原来还真是。”林楼杰身上衣服半湿,额头全是汗,想是跑了不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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