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盼归
是年，六月初三，云南王世子沐沁阳率领西南铁骑出征江北。
同年，七月十六，辽东大捷。宁王率铁甲军翻越长白山脉，孤军深入辽东驻地，对辽东铁骑进行分割包围，歼敌主力五万，生俘骑兵十万余人，消息传至京师，朝野上下欢腾，一年多来压在朝廷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天上还透着一抹幽暗的蓝色，日头却已经是早早地跳了出来。屋外的院儿里传来洒扫丫头的几声低语，室内还是一片宁静，只能听见床上之人传来的细密悠长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鞭炮齐鸣，沐沁雅被吓得一个哆嗦，正要起身，紧接着一阵阵鞭炮声响了起来，细听之下，瞧着还不是一处传来的，远的，近的，都有，好似全城都在热烈庆祝着什么。
盛京城里除了过年那天，就没有这么万家鞭炮齐鸣的景象，沐沁雅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
正待要叫小昭进来，还没开口，就听见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小昭猫着步子踱了进来。一见她已经大醒了，便道：“奴婢心思着郡主这会子铁定会叫这鞭炮声给扰醒了，便想着进来瞧瞧，果不其然，嗨！这鞭炮看着还得响一阵子呢！郡主再想睡怕是睡不着了。”
沐沁雅抬手按了按额角，以往没起得这么早过，这会子起来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人也不大精神。
“今个儿是天家有什么喜事儿么？这么听着怎么像是全城都闹着热闹呐！”
小昭一听，眼睛笑得直眯了起来：“消息是昨个儿夜里传到京城的，等府里有了消息已经是今早丑时了，奴婢瞧着郡主睡得香，便没叫起。”
沐沁雅很少见小昭这么笑，眉儿，眼儿啊全开了，整张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坐在床上，低下身子从脚踏上拿起鞋子，边穿着边说道：“看来真是好消息啦！让我猜猜，全城放鞭炮，闹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小事儿。能让盛京百姓这么欢欣鼓舞的事情，除了江北就是辽东的战事了，快说，到底那是哪儿大捷了！”
小昭嘴巴一撅：“既然您都猜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再猜猜吧！”
哥哥出征才一个多月，这会子只怕才到江北不久，反倒是辽东，沉寂了这么一阵子，照他的性格来说，忍耐的时间越久，后招儿就越狠。
“我猜是辽东大捷了。”沐沁雅说着，杏眼一抬，眸中星光熠动。狡黠中还透着股子欢脱。
果然，小昭嘴角的笑意立时就敛了下去：“宁王殿下是不是写信告诉您了，您这可是耍赖。”
哪回我收他的信件不是经你的手，我都有一个多月没收到他的信了，哪里会知道这些。这是你家郡主我聪明，猜得对！”
“是是是，是您————”
小昭失笑，正要奉承两句，没想到被突然闯进来的阿紫给打断了。
“郡主，云家的二女郎自缢了！”
“你说的是云晓？救回来了么？”沐沁雅一怔，问道。
阿紫猛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晓女郎。听着应该是没死成。”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缢，她可不像是不惜命的人。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女婢就听了几句，约摸着好像跟晋王殿下有关，刚才女婢去福禄斋拿给郡主新做的衣裳，没想到二老夫人哭哭啼啼地进来了，一进门就哭天抢地地找老太君做主，奴婢当时就想老太君能做哪门子的主啊，晋王殿下是当朝亲王，要做主她不应该是去找圣上么？”
沐沁雅穿戴好后，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阿紫，对着她招了招手：“你拿着刚做的那几件衣裳再去一趟福禄斋，就说我苦夏，最近瘦了些，穿着有些不大合身，让绣娘再改改，腰身上再收个三指就好了。这会子那二老夫人想必还在，你听听到底是何事，把这个事儿摸个清楚再回来。”
阿紫附耳过来，乌黑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着，沐沁雅心下暗笑，这丫头最喜欢听墙角儿了，这不，瞧这股子欢腾劲儿。
前些日子，她才敲打了敲打云家那个大的，这会子小的又开始整幺蛾子了。其实她对云瑶说的话虽不好听，可理儿是实实在在的理儿。她早就过了及笄的年纪，侯府也帮着给她找了几门不错的婚事，可最后都被她因为各种原因给拒了。
起初她并不知道原因，直到后来她知道了云瑶藏信的事儿，才有点儿琢磨出味儿来，原来云瑶是看上了他。想到这里沐沁雅心里的酸味儿就往外冒，她有些纳闷儿，云瑶什么时候见过他，连句话也没说过，就能倾心？她有些不解。
她心里也能明白，云瑶之所以能这么乱来，多少也有二老夫人的纵容，或者说二老夫人也多少有些意动。毕竟在她们看来，云瑶就算做不成正妃，努努力多少也能当个侧妃，再不行就是做个贵妾也比普通的官宦人家体面。
如今，云家老二又来作妖，这二老夫人居然还真的求到府里来了。求老太君做主？她外祖母虽说也姓赵，可到底也做不了皇家的主，难不成二老夫人还妄想赵琛能娶了云晓不成？
而且照她来看，八成是赵琛那家伙被云晓给讹上了。
这时的赵琛丝毫没觉得自己惹了麻烦。
对他来说对付女人就一招儿——不给她留情面，能让她多丢脸就多丢脸。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所得。
暗七看着自家主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嗐！这算什么事儿！
今个儿一早他随着主子巡视城防，途经清凉河时，主子看到了云家的那个女郎，不过，现在想来，暗七很是肯定自家主子当时是认错了人。当时他不也认错了么？！
那女郎失足落水，殿下还没认清人就骑着的卢奔到了河边，等救上人来后殿下吓得当即就将怀里的人给甩了出去，话说暗七这些年来还真没有瞧见过自己主子脸色大变的模样，这回托那云家二女郎的福，居然让他给看到了。
其实这跳河的伎俩，别说他们家主子，就是他也见了不知多少回。要不是那女郎穿的衣裳，甚至连绑头发的那根发带都别无二致，他家主子也并不会一时冲动救错了人。
“爷我刚才可是打探了云家二女郎的消息，听说——”
暗七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廊上那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抱柱悠哉悠哉赵琛脸色一正，劈头盖脸地就骂道：“你吃饱了撑的，打听那个蠢货做什么？！不就是被我湿了个衣裳被我扔地上了，她要不是姓云，哼！这会子她早就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暗七讪讪地嘀咕了一声：“没准儿已经去了趟地府呢！”
“你说什么？！”赵琛剑眉一挑。
暗七道：“属下听说那云家的女郎自缢了。”
赵琛眉头一皱：“切！爱死不死！湿了衣裳又不是扒了衣裳，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湿了衣裳是不差，可是这大夏天的，穿得都是薄纱，那女郎又是着的白衣，暗七觉得湿了跟扒了也没啥两样啊。
暗七顿了顿，接着道：“云家的那个老夫人今个儿一早就去了安远侯府，恐怕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果然，一直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赵琛把头一转，问道：“你说她去了安远侯府？”
暗七点点头。
————
二老夫人走后没多久，阿紫就回了福乐斋。
“你说外祖母没应她？”
阿紫点了点头。
一大早儿的，云晓跑清凉河去做什么？还是赵琛路过的时候恰巧跌下的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事儿只要说出来，别说老太君了，就连她都骗不过，明显是云家心思不纯嘛！不过老太君直接给拒了，连点子情面也没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云家和侯府到底是两家子，自打上回二老爷那事情后，云家做事儿就越发不着调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这事情原也轮不到她插手，这边连老太君也给拒了，她想云家应该会消停吧。毕竟清早云晓落河，看到的人也不多，只要云家不大肆张扬的话，事情应该就算平息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云晓，或者说是云家会那么疯狂。
又过了两日，她收到了赵琰的信。
辽东王虽然已经苟延残喘，可到底彻底铲除辽东势力还需些时日。何况，收编那庞大的辽东铁骑也是很费精力。
这么算来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
不过到底有了盼头，他应该再过不久就要归京了吧。
这日沐沁雅照旧坐着马车去保和堂。
昔日热闹喧哗的安泰大街上，依然车来车往，熙熙攘攘。
忽然，远处皇城楼上擂鼓阵阵，那沉闷而富有穿透力的鼓声一阵阵向着皇城四周传了出去。
不仅他们，街上的不少人也朝着远处的皇城上望去，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地目露好奇之色。
“郡主，那是什么声音？”
“登闻鼓。”
这登闻鼓自打她来盛京就没有听过，如今倒是稀罕了。这是谁家有了何冤事居然要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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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七月十六，辽东大捷。宁王率铁甲军翻越长白山脉，孤军深入辽东驻地，对辽东铁骑进行分割包围，歼敌主力五万，生俘骑兵十万余人，消息传至京师，朝野上下欢腾，一年多来压在朝廷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天上还透着一抹幽暗的蓝色，日头却已经是早早地跳了出来。屋外的院儿里传来洒扫丫头的几声低语，室内还是一片宁静，只能听见床上之人传来的细密悠长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鞭炮齐鸣，沐沁雅被吓得一个哆嗦，正要起身，紧接着一阵阵鞭炮声响了起来，细听之下，瞧着还不是一处传来的，远的，近的，都有，好似全城都在热烈庆祝着什么。
盛京城里除了过年那天，就没有这么万家鞭炮齐鸣的景象，沐沁雅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
正待要叫小昭进来，还没开口，就听见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小昭猫着步子踱了进来。一见她已经大醒了，便道：“奴婢心思着郡主这会子铁定会叫这鞭炮声给扰醒了，便想着进来瞧瞧，果不其然，嗨！这鞭炮看着还得响一阵子呢！郡主再想睡怕是睡不着了。”
沐沁雅抬手按了按额角，以往没起得这么早过，这会子起来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人也不大精神。
“今个儿是天家有什么喜事儿么？这么听着怎么像是全城都闹着热闹呐！”
小昭一听，眼睛笑得直眯了起来：“消息是昨个儿夜里传到京城的，等府里有了消息已经是今早丑时了，奴婢瞧着郡主睡得香，便没叫起。”
沐沁雅很少见小昭这么笑，眉儿，眼儿啊全开了，整张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坐在床上，低下身子从脚踏上拿起鞋子，边穿着边说道：“看来真是好消息啦！让我猜猜，全城放鞭炮，闹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不是小事儿。能让盛京百姓这么欢欣鼓舞的事情，除了江北就是辽东的战事了，快说，到底那是哪儿大捷了！”
小昭嘴巴一撅：“既然您都猜到这份儿上了，那就再猜猜吧！”
哥哥出征才一个多月，这会子只怕才到江北不久，反倒是辽东，沉寂了这么一阵子，照他的性格来说，忍耐的时间越久，后招儿就越狠。
“我猜是辽东大捷了。”沐沁雅说着，杏眼一抬，眸中星光熠动。狡黠中还透着股子欢脱。
果然，小昭嘴角的笑意立时就敛了下去：“宁王殿下是不是写信告诉您了，您这可是耍赖。”
哪回我收他的信件不是经你的手，我都有一个多月没收到他的信了，哪里会知道这些。这是你家郡主我聪明，猜得对！”
“是是是，是您————”
小昭失笑，正要奉承两句，没想到被突然闯进来的阿紫给打断了。
“郡主，云家的二女郎自缢了！”
“你说的是云晓？救回来了么？”沐沁雅一怔，问道。
阿紫猛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阴阳怪气的晓女郎。听着应该是没死成。”
“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缢，她可不像是不惜命的人。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女婢就听了几句，约摸着好像跟晋王殿下有关，刚才女婢去福禄斋拿给郡主新做的衣裳，没想到二老夫人哭哭啼啼地进来了，一进门就哭天抢地地找老太君做主，奴婢当时就想老太君能做哪门子的主啊，晋王殿下是当朝亲王，要做主她不应该是去找圣上么？”
沐沁雅穿戴好后，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阿紫，对着她招了招手：“你拿着刚做的那几件衣裳再去一趟福禄斋，就说我苦夏，最近瘦了些，穿着有些不大合身，让绣娘再改改，腰身上再收个三指就好了。这会子那二老夫人想必还在，你听听到底是何事，把这个事儿摸个清楚再回来。”
阿紫附耳过来，乌黑的眼珠子提溜提溜地转着，沐沁雅心下暗笑，这丫头最喜欢听墙角儿了，这不，瞧这股子欢腾劲儿。
前些日子，她才敲打了敲打云家那个大的，这会子小的又开始整幺蛾子了。其实她对云瑶说的话虽不好听，可理儿是实实在在的理儿。她早就过了及笄的年纪，侯府也帮着给她找了几门不错的婚事，可最后都被她因为各种原因给拒了。
起初她并不知道原因，直到后来她知道了云瑶藏信的事儿，才有点儿琢磨出味儿来，原来云瑶是看上了他。想到这里沐沁雅心里的酸味儿就往外冒，她有些纳闷儿，云瑶什么时候见过他，连句话也没说过，就能倾心？她有些不解。
她心里也能明白，云瑶之所以能这么乱来，多少也有二老夫人的纵容，或者说二老夫人也多少有些意动。毕竟在她们看来，云瑶就算做不成正妃，努努力多少也能当个侧妃，再不行就是做个贵妾也比普通的官宦人家体面。
如今，云家老二又来作妖，这二老夫人居然还真的求到府里来了。求老太君做主？她外祖母虽说也姓赵，可到底也做不了皇家的主，难不成二老夫人还妄想赵琛能娶了云晓不成？
而且照她来看，八成是赵琛那家伙被云晓给讹上了。
这时的赵琛丝毫没觉得自己惹了麻烦。
对他来说对付女人就一招儿——不给她留情面，能让她多丢脸就多丢脸。
这是他多年的经验所得。
暗七看着自家主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嗐！这算什么事儿！
今个儿一早他随着主子巡视城防，途经清凉河时，主子看到了云家的那个女郎，不过，现在想来，暗七很是肯定自家主子当时是认错了人。当时他不也认错了么？！
那女郎失足落水，殿下还没认清人就骑着的卢奔到了河边，等救上人来后殿下吓得当即就将怀里的人给甩了出去，话说暗七这些年来还真没有瞧见过自己主子脸色大变的模样，这回托那云家二女郎的福，居然让他给看到了。
其实这跳河的伎俩，别说他们家主子，就是他也见了不知多少回。要不是那女郎穿的衣裳，甚至连绑头发的那根发带都别无二致，他家主子也并不会一时冲动救错了人。
“爷我刚才可是打探了云家二女郎的消息，听说——”
暗七话还没说完，就看着廊上那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抱柱悠哉悠哉赵琛脸色一正，劈头盖脸地就骂道：“你吃饱了撑的，打听那个蠢货做什么？！不就是被我湿了个衣裳被我扔地上了，她要不是姓云，哼！这会子她早就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暗七讪讪地嘀咕了一声：“没准儿已经去了趟地府呢！”
“你说什么？！”赵琛剑眉一挑。
暗七道：“属下听说那云家的女郎自缢了。”
赵琛眉头一皱：“切！爱死不死！湿了衣裳又不是扒了衣裳，要死要活的给谁看！”
湿了衣裳是不差，可是这大夏天的，穿得都是薄纱，那女郎又是着的白衣，暗七觉得湿了跟扒了也没啥两样啊。
暗七顿了顿，接着道：“云家的那个老夫人今个儿一早就去了安远侯府，恐怕这事儿不能善了了。”
果然，一直吊儿郎当浑不在意的赵琛把头一转，问道：“你说她去了安远侯府？”
暗七点点头。
————
二老夫人走后没多久，阿紫就回了福乐斋。
“你说外祖母没应她？”
阿紫点了点头。
一大早儿的，云晓跑清凉河去做什么？还是赵琛路过的时候恰巧跌下的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事儿只要说出来，别说老太君了，就连她都骗不过，明显是云家心思不纯嘛！不过老太君直接给拒了，连点子情面也没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云家和侯府到底是两家子，自打上回二老爷那事情后，云家做事儿就越发不着调了。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了。
这事情原也轮不到她插手，这边连老太君也给拒了，她想云家应该会消停吧。毕竟清早云晓落河，看到的人也不多，只要云家不大肆张扬的话，事情应该就算平息了。只是她没有想到云晓，或者说是云家会那么疯狂。
又过了两日，她收到了赵琰的信。
辽东王虽然已经苟延残喘，可到底彻底铲除辽东势力还需些时日。何况，收编那庞大的辽东铁骑也是很费精力。
这么算来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
不过到底有了盼头，他应该再过不久就要归京了吧。
这日沐沁雅照旧坐着马车去保和堂。
昔日热闹喧哗的安泰大街上，依然车来车往，熙熙攘攘。
忽然，远处皇城楼上擂鼓阵阵，那沉闷而富有穿透力的鼓声一阵阵向着皇城四周传了出去。
不仅他们，街上的不少人也朝着远处的皇城上望去，交头接耳，你一言我一语地目露好奇之色。
“郡主，那是什么声音？”
“登闻鼓。”
这登闻鼓自打她来盛京就没有听过，如今倒是稀罕了。这是谁家有了何冤事居然要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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