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活着
朝着扑过来的日军只开了两枪，艾克斯就对卫十八说：“走吧……”
卫十八只能跟着走。
两枝单发步枪就想阻挡发了疯的一群日军扑击，那是真的想送死，卫十八虽然疯，却一点儿也没有送死的意思。
所以卫十八只能跟在艾克斯后面，远离光亮，融入黑暗，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是卫十八没想到的是，艾克斯跑得很快，而且绝对不再回头开枪，也并不是直接朝着李心怡他们的方向直接追赶，而是朝着另一边仿佛要引开追击的那一群日军。
可是，因为两个人融入了黑暗之中，后面的日军追丢了目标，却没朝着两个人追来，他们直直的朝着李心怡他们追去。
这让卫十八有点儿担心，李心怡他们几个人，也不见得能够挡得住日军这样的冲击。
艾克斯依旧在跑，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卫十八也只能继续跟着。
本来后面没了追击的日军，现在应该很轻松很悠闲，可是艾克斯跑得几乎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就像是后面有两百或者两千个鬼子追着一样，就差没直接扔枪狂奔。
卫十八估摸着时间，两个人这样跑了大约六分钟左右，艾克斯居然把卫十八带到一处地形很复杂的地方。
这个地方卫十八晓得，是距离边城六七里的“鬼迷塘”，是一片地势较为低洼凹地，叫“鬼迷塘”意思是就算鬼到了这儿也很容易迷在里面，里面沟壑纵横，乱石嵯峨，而且占地极广，边城的本地人基本上都不太走这边，不好走。
让卫十八有些惊讶的是，艾克斯对这儿的地形，相当熟悉，其熟悉程度几乎跟卫十八差不多，然而，让卫十八更惊讶的是，借着微弱的光亮，艾克斯带着卫十八进入鬼迷塘三分之一的时候，找到一块巨石，巨石下面竟然有一整箱子的。
艾克斯转头跟卫十八说道：“你应该懂得如何埋雷对吗。”
埋卫十八当然懂，而且很懂艾克斯的意思，但卫十八不太懂的是，日军都没跟过来，听那枪响，最近的也在一两里开外，而且很稀疏，而且在渐渐变远，也就是说如果那边的枪声是梁川、李心怡他们的话，他们已经在开始远离战场了。
而他们在逐渐远离战场，卫十八就根本不用去担心梁川跟李心怡他们，几十个小鬼子徒步追兵，还不是梁川、李心怡他们十个人的对手——梁川跟李心怡他们有马，有充足的弹药，有近战利器汤姆森，有除了李心怡之外最熟悉变成这一带地形的九个边城人，
所以，卫十八根本用不着去担心他们。
可是，艾克斯在这儿埋雷干什么？引他们过来？
艾克斯已经在开始往外拿，而且很快就已经开始在石头、土沟、平地埋雷，卫十八干脆就抱了箱子，跟在艾克斯身后帮艾克斯递，让艾克斯来埋。
艾克斯一边埋雷，一边很简单的跟卫十八说：“我打算在这跟日军打一场硬仗，准备应付一个满员小队的日军甚至更多，所以，我得想象，如果是我现在突然遭到偷袭，我处在现在这个位置，我最好的选择会在什么地方，如我现在要往前冲锋，我会选择从那边冲，如果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有爆炸，我会怎样去躲避，比如这儿……”
卫十八自己也会布置之类的，大大多是时间，基本上就是在追兵的必经之路上弄那么一下几下，却从来没有像艾克斯这样仔细、清晰的去分析过所有的可能性。
艾克斯在一块石头后面站住，看着边城方向，想了片刻，然后在石头左侧埋下一颗拔掉保险销的。
“艾克斯先生，你从哪儿晓得的这些东西……”卫十八忍不住问。
艾克斯往旁边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土堆边上，一边放置，一边说道：“现在满世界都在打仗，我们菲尔德家族有多人都在跟着打仗，艾克斯这个大傻瓜跟着打了四年，现在还在继续……”
“你见过集群坦克冲锋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几百磅的航弹在你身边不远处炸开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炸开时所有的东西都着了火根本无法扑灭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几个人面对上千人的冲锋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十个人去去偷袭敌人的司令部吗，我活了下来……”
艾克斯埋好，继续说：“我不是在向你吹嘘我有多么的厉害，不是，一点儿都不是，我只想要告诉你的是，战争的残酷是无法想象的，但你必须得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面对什么，都得想办法活下去，你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卫十八恍然大悟，艾克斯是个老兵，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他在跟自己说很多很有用的东西，或者说，艾克斯一定要跟着这群短命鬼回来送死，其实他不是为了来送死而送死，他很想把好些东西教给自己。
自己跟梁川李心怡等人偷袭日军指挥所失利，他就假扮俘虏再教自己一次，自己带着几个人曾经被压制在一小块凹地里面，头都不敢抬，他就教自己几个人怎样从无数敌人的包围里杀出来，自己还想多杀一些小鬼子，他就教自己怎么样去作战，教自己怎样用区区几个人去阻挡一个小队甚至更多的小鬼子。
“洋鬼子，你是个好人……”卫十八很恭敬的说。
“洋鬼子是傻子，一个很喜欢疯子的傻子……”艾克斯说。
埋完整整一箱的时候，离这边最近的枪声已经很稀疏了，要不然就是李心怡他们摆脱了那些追兵，要不然就是李心怡他们消灭了那些疯狂的追兵。
要不然，就是那些追兵消灭了李心怡跟梁川他们，这个可能性却很小，小到卫十八都没去多想。
李心怡跟梁川他们有充足的弹药，有马，有熟悉地形的优势，还能让几十个徒步追上去的日本士兵给灭了，还灭得一个不剩，那他们就真的该死了！
该死到卫十八都救不了他们。
“现在该轮到艾克斯这个傻子跟卫十八这个疯子了。”艾克斯说。
“从哪儿开始……”卫十八问。
但卫十八瞬间明白，艾克斯为什么打鬼子也可以打得这么悠闲——不是因为艾克斯是一个过四年仗的老兵，也不是因为艾克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战斗，是因为艾克斯打仗用脑子！
设身处地站在日军指挥官的角度上设想，几十个追兵追着十来个人，一直都在打，到这个时候都还在打，就算日军指挥官可以肯定战场上的情况会是千变万化，就算也会做一些防备，但是还在进行的追击，肯定会让他们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那边。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再出去捞上一票，是不是又能给日军指挥官一个措手不及。
艾克斯笑了笑，没回答从哪儿开始，只是拿着那把98k，略略检查了一下，然后朝着边城走去。
日军借助照明弹，对边城发动好几次冲锋，可是，何建勋带着他的人依旧在死守，甚至一度有日军攻破北门，但突然之间又撤退了。
何建勋以及很多人都看到，很远的地方炸起了一团火光，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何建勋晓得，那是卫十八他们已经得手了。
但何建勋等人依旧不敢松懈，因为边城在中午时节就已经得到日军将会攻打边城的消息，所以边城的人们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撤离，大部份人离开了边城，可依旧还有不少的人不愿走，因为他们觉得，不就是打仗嘛，没什么可怕。
所以，边城里面的伤亡还是很惨重。
除了何建勋整整一个连现在只剩下三十多个人之外，边城里面的老百姓也死伤一两百，死伤在屋里的，大街上的，甚至根本就找不着囫囵个儿的，这些都是因为日军的炮火肆虐造成的。
东门、南门这边勉强好些，很少遭到炮击，到后来，干脆就没了炮但在往这边落下，于是，留在边城的人几乎都躲到这边。
可是很快，有消息说日军以经退回去了，于是，不少的人又开始往西门北门涌了过去——西门北门这边，才是他们的家。
他们很想再次过上以前那样的日子：街上有个疯子时不时的发疯，但好些人时不时地就能多得几个铜板，一群歪着帽子斜着枪松松垮垮但见着那个疯子他们都立刻规规矩矩的巡逻队，乡绅大老爷提着鸟笼子在保镖簇拥下耀武扬威踱着方步，小孩子可以光在屁股在屋檐下玩着泥巴，驼帮马帮的门徒可以争风吃醋可以打架斗殴，万春楼的姑娘依旧可以挥动着手里的丝巾莺莺燕燕招揽客人……
他们想着，今天晚上的战斗，以及只不过是一场躺在床上的噩梦，只要明天早上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又消失无踪。
哪怕死了很多人，哪怕很多人都再也没有了家。
哪怕其实从中午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逃出了边城。
可他们相信，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节，还会是跟往常一样，阳光普照之下的整个边城还是会很安宁，很宁静……
梦，终究是梦，是梦就一定会醒过来。
因为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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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十八只能跟着走。
两枝单发步枪就想阻挡发了疯的一群日军扑击，那是真的想送死，卫十八虽然疯，却一点儿也没有送死的意思。
所以卫十八只能跟在艾克斯后面，远离光亮，融入黑暗，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只是卫十八没想到的是，艾克斯跑得很快，而且绝对不再回头开枪，也并不是直接朝着李心怡他们的方向直接追赶，而是朝着另一边仿佛要引开追击的那一群日军。
可是，因为两个人融入了黑暗之中，后面的日军追丢了目标，却没朝着两个人追来，他们直直的朝着李心怡他们追去。
这让卫十八有点儿担心，李心怡他们几个人，也不见得能够挡得住日军这样的冲击。
艾克斯依旧在跑，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卫十八也只能继续跟着。
本来后面没了追击的日军，现在应该很轻松很悠闲，可是艾克斯跑得几乎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就像是后面有两百或者两千个鬼子追着一样，就差没直接扔枪狂奔。
卫十八估摸着时间，两个人这样跑了大约六分钟左右，艾克斯居然把卫十八带到一处地形很复杂的地方。
这个地方卫十八晓得，是距离边城六七里的“鬼迷塘”，是一片地势较为低洼凹地，叫“鬼迷塘”意思是就算鬼到了这儿也很容易迷在里面，里面沟壑纵横，乱石嵯峨，而且占地极广，边城的本地人基本上都不太走这边，不好走。
让卫十八有些惊讶的是，艾克斯对这儿的地形，相当熟悉，其熟悉程度几乎跟卫十八差不多，然而，让卫十八更惊讶的是，借着微弱的光亮，艾克斯带着卫十八进入鬼迷塘三分之一的时候，找到一块巨石，巨石下面竟然有一整箱子的。
艾克斯转头跟卫十八说道：“你应该懂得如何埋雷对吗。”
埋卫十八当然懂，而且很懂艾克斯的意思，但卫十八不太懂的是，日军都没跟过来，听那枪响，最近的也在一两里开外，而且很稀疏，而且在渐渐变远，也就是说如果那边的枪声是梁川、李心怡他们的话，他们已经在开始远离战场了。
而他们在逐渐远离战场，卫十八就根本不用去担心梁川跟李心怡他们，几十个小鬼子徒步追兵，还不是梁川、李心怡他们十个人的对手——梁川跟李心怡他们有马，有充足的弹药，有近战利器汤姆森，有除了李心怡之外最熟悉变成这一带地形的九个边城人，
所以，卫十八根本用不着去担心他们。
可是，艾克斯在这儿埋雷干什么？引他们过来？
艾克斯已经在开始往外拿，而且很快就已经开始在石头、土沟、平地埋雷，卫十八干脆就抱了箱子，跟在艾克斯身后帮艾克斯递，让艾克斯来埋。
艾克斯一边埋雷，一边很简单的跟卫十八说：“我打算在这跟日军打一场硬仗，准备应付一个满员小队的日军甚至更多，所以，我得想象，如果是我现在突然遭到偷袭，我处在现在这个位置，我最好的选择会在什么地方，如我现在要往前冲锋，我会选择从那边冲，如果我身边不远的地方有爆炸，我会怎样去躲避，比如这儿……”
卫十八自己也会布置之类的，大大多是时间，基本上就是在追兵的必经之路上弄那么一下几下，却从来没有像艾克斯这样仔细、清晰的去分析过所有的可能性。
艾克斯在一块石头后面站住，看着边城方向，想了片刻，然后在石头左侧埋下一颗拔掉保险销的。
“艾克斯先生，你从哪儿晓得的这些东西……”卫十八忍不住问。
艾克斯往旁边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土堆边上，一边放置，一边说道：“现在满世界都在打仗，我们菲尔德家族有多人都在跟着打仗，艾克斯这个大傻瓜跟着打了四年，现在还在继续……”
“你见过集群坦克冲锋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几百磅的航弹在你身边不远处炸开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炸开时所有的东西都着了火根本无法扑灭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几个人面对上千人的冲锋吗，我活了下来，你见过十个人去去偷袭敌人的司令部吗，我活了下来……”
艾克斯埋好，继续说：“我不是在向你吹嘘我有多么的厉害，不是，一点儿都不是，我只想要告诉你的是，战争的残酷是无法想象的，但你必须得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面对什么，都得想办法活下去，你只有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卫十八恍然大悟，艾克斯是个老兵，经历过最惨烈的战斗，他在跟自己说很多很有用的东西，或者说，艾克斯一定要跟着这群短命鬼回来送死，其实他不是为了来送死而送死，他很想把好些东西教给自己。
自己跟梁川李心怡等人偷袭日军指挥所失利，他就假扮俘虏再教自己一次，自己带着几个人曾经被压制在一小块凹地里面，头都不敢抬，他就教自己几个人怎样从无数敌人的包围里杀出来，自己还想多杀一些小鬼子，他就教自己怎么样去作战，教自己怎样用区区几个人去阻挡一个小队甚至更多的小鬼子。
“洋鬼子，你是个好人……”卫十八很恭敬的说。
“洋鬼子是傻子，一个很喜欢疯子的傻子……”艾克斯说。
埋完整整一箱的时候，离这边最近的枪声已经很稀疏了，要不然就是李心怡他们摆脱了那些追兵，要不然就是李心怡他们消灭了那些疯狂的追兵。
要不然，就是那些追兵消灭了李心怡跟梁川他们，这个可能性却很小，小到卫十八都没去多想。
李心怡跟梁川他们有充足的弹药，有马，有熟悉地形的优势，还能让几十个徒步追上去的日本士兵给灭了，还灭得一个不剩，那他们就真的该死了！
该死到卫十八都救不了他们。
“现在该轮到艾克斯这个傻子跟卫十八这个疯子了。”艾克斯说。
“从哪儿开始……”卫十八问。
但卫十八瞬间明白，艾克斯为什么打鬼子也可以打得这么悠闲——不是因为艾克斯是一个过四年仗的老兵，也不是因为艾克经历过无数次残酷的战斗，是因为艾克斯打仗用脑子！
设身处地站在日军指挥官的角度上设想，几十个追兵追着十来个人，一直都在打，到这个时候都还在打，就算日军指挥官可以肯定战场上的情况会是千变万化，就算也会做一些防备，但是还在进行的追击，肯定会让他们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那边。
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再出去捞上一票，是不是又能给日军指挥官一个措手不及。
艾克斯笑了笑，没回答从哪儿开始，只是拿着那把98k，略略检查了一下，然后朝着边城走去。
日军借助照明弹，对边城发动好几次冲锋，可是，何建勋带着他的人依旧在死守，甚至一度有日军攻破北门，但突然之间又撤退了。
何建勋以及很多人都看到，很远的地方炸起了一团火光，炸开了漫天的烟花。
何建勋晓得，那是卫十八他们已经得手了。
但何建勋等人依旧不敢松懈，因为边城在中午时节就已经得到日军将会攻打边城的消息，所以边城的人们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撤离，大部份人离开了边城，可依旧还有不少的人不愿走，因为他们觉得，不就是打仗嘛，没什么可怕。
所以，边城里面的伤亡还是很惨重。
除了何建勋整整一个连现在只剩下三十多个人之外，边城里面的老百姓也死伤一两百，死伤在屋里的，大街上的，甚至根本就找不着囫囵个儿的，这些都是因为日军的炮火肆虐造成的。
东门、南门这边勉强好些，很少遭到炮击，到后来，干脆就没了炮但在往这边落下，于是，留在边城的人几乎都躲到这边。
可是很快，有消息说日军以经退回去了，于是，不少的人又开始往西门北门涌了过去——西门北门这边，才是他们的家。
他们很想再次过上以前那样的日子：街上有个疯子时不时的发疯，但好些人时不时地就能多得几个铜板，一群歪着帽子斜着枪松松垮垮但见着那个疯子他们都立刻规规矩矩的巡逻队，乡绅大老爷提着鸟笼子在保镖簇拥下耀武扬威踱着方步，小孩子可以光在屁股在屋檐下玩着泥巴，驼帮马帮的门徒可以争风吃醋可以打架斗殴，万春楼的姑娘依旧可以挥动着手里的丝巾莺莺燕燕招揽客人……
他们想着，今天晚上的战斗，以及只不过是一场躺在床上的噩梦，只要明天早上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又消失无踪。
哪怕死了很多人，哪怕很多人都再也没有了家。
哪怕其实从中午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逃出了边城。
可他们相信，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节，还会是跟往常一样，阳光普照之下的整个边城还是会很安宁，很宁静……
梦，终究是梦，是梦就一定会醒过来。
因为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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