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p>注视着大老爷漆黑的眼瞳，像是有种摄人心魄却有能安神定心的神效，吴思芒有了点儿底气，终于不抖了，也开始一字一顿地说道：“京，郊，发，现，无，头，尸，三，具。”</p>
<p>到听见这句时，班长生整个人已经差不多没入廊下的黑影，留个脚后跟将抬未抬，还照在阳光地里，他紧握双拳，克制自己转身询问的欲望。</p>
<p>“知道了。”星宇放开吴思芒的衣领，回过头去看时，那人已举步而行，最后一点儿衣角缓缓没入不见天日的一室暗影中。</p>
<p>一切，便是从此刻真正开始的。</p>
<p>“安排人去吧。”星宇回身吩咐道。</p>
<p>“是。”吴思芒应着，就要动身。</p>
<p>“动作要快。”星宇想了想，又添了句，“你等先去，老爷随后就到。”</p>
<p>“可要为老…老爷安排轿子马匹？”</p>
<p>“不必。”星宇头也不回，两步上了墙头，“老爷会飞。”</p>
<p>西北银家，世代以锻造兵器为业。其祖上或可追溯到数百年前，其声望威势与江南李家并列而居，都是先于周朝建国便已伫立不倒的江湖大族。</p>
<p>家业大有家业大的好处，也有因着这份家业才招惹上的灾殃。</p>
<p>据传青天老爷容九良，手握有三副法宝，一是龙头铡，二是虎头铡，三是狗头铡，分别铡昏君，铡奸臣，铡恶人。</p>
<p>此三宝皆不是人间物，乃是容老爷于一晚梦中受仙人所赐，得来的只有图纸，容老爷遍访天下名匠，无奈无一人可识得天机，久而久之，此事便耽搁了下来。</p>
<p>却在一日，容老爷调任途中，于黄河边上遇一潦倒青年，正欲投河自尽，被容老爷撞个正着，一把搂住，苦苦相劝，得知此人幼年丧父，成年丧母，原本殷实的一份家业付之大火，侥幸逃得命来，万般无奈之下投奔少有婚约的姨母家，表妹却又身染疾症，骤然辞世。</p>
<p>可见这是多么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沾谁谁死，挨谁谁别想活，接连失了数位血亲，他便想着自己也甭活了，孤身来在了黄河边儿上，没想到寻死未成撞上了容老爷。</p>
<p>还是天不绝人，碰上容老爷，算是将他一生的厄运熬到了尽头，普天之下可还有比容老爷命更硬头更铁的主儿没有？</p>
<p>那是真没有。</p>
<p>三副铡哪儿是做不出来，只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起铡皇帝的念头，那是谁？九五至尊，真龙天子，你一介凡人说铡就铡了，依凭的是哪国的律法端的是谁家的官威？连你自己的一衣一帽，一粥一饭皆是陛下所赏，漫说铡，就是敢有此等的念头死一万回都是活该。</p>
<p>好在容老爷侍奉的那朝皇上，虽说在江湖艺人的口口相传下遗落了名讳年号，连年岁样貌都少有相同说法儿的，但至少可看出并够不上昏君的标准，不然像容老爷这般满天下打听如何制作龙头铡的大逆罪过，也不会只得了个贬谪西北的发落。</p>
<p>也正因了这际遇，不然也碰不上身怀奇技的银家开山老祖——后来银老祖身上衍生的传奇话本比起容老爷来只多不少。</p>
<p>总之，银家三代单传的独子，最后真只剩下自己一人的老祖，为报救命开解之恩，帮容老爷做出了三副神铡，在容老爷日后扫奸除恶的传奇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p>
<p>而数百年之后，银家后人的灭族之灾也是因三铡而起。</p>
<p>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p>
<p>“银家私藏凶器，损及龙体，屡教不改，是为大逆不道。。。。。。”</p>
<p>大概是类似的理由，随手毁灭了一家姓氏，数千条活生生的性命。</p>
<p>先皇虽庸碌，却当不得一个“昏”字，昏的是严太师，以及其手下一众党羽，七嘴八舌，说动了上位者绵软的耳根，所为的不过是银家历经数代磋磨累积的珍宝，土地，匠心独运的园林。</p>
<p>严太师多年来结党营私，收买人心，依靠的大多是从银家抄没来的基业。</p>
<p>而银家最看重的兵器制造坊没能入了严大太师眼，竟得了保存完好的大幸。</p>
<p>。。。。。。</p>
<p>班长生进密室时，捆着的那少年已经醒来，自己翻了个面，从趴着变成躺着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看着上方，眼里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p>
<p>班长生想起星宇要看遍人间，见着眼前这少年，脸色灰败，双目无神，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真好似一副看够了人间景的架势。</p>
<p>他哪里知道，倒霉催的碰上了天底下最不会照顾人的，脸色差是饿的，眼无神是被捆得经脉不通。</p>
<p>银家祖训，未满十六岁家谱无名，满十六岁者无一技之长也不可上家谱，只有成年且至少小有所成，得了族长首肯，取了大名，才可正式算作银家人。银家曾有位脑子慢点儿的老先生，六十三了还被人唤做银大儿，可见执行者之严苛。</p>
<p>班长生估摸着他没还到年纪银家便已出了祸事，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p>
<p>“小子，你多大了？”班长生走过去，研究起少年身上的绳扣的解法儿。</p>
<p>“十五。”</p>
<p>班长生本来没预着能得到回应，听见少年说话，眼睛亮了亮，接着问道：“叫什么名儿，说来听听。”</p>
<p>那少年拼尽全力挣坐起来，似是意识到两人所处的地位过于悬殊，班长生逗猫逗狗的态度冒犯到了他刚长出来，神圣不容轻视的少年心性。</p>
<p>“狗蛋。”亏他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还是努力调整出个能让人瞧出来的，正襟危坐的姿势，污渍斑驳的面上更是一脸正色。</p>
<p>“好名字。”班长生费着好大劲儿忍住不笑，摆出个赞赏的神态来，这才稍微得了点叫做狗蛋儿的少年的好脸儿。</p>
<p>班长生有一句没一句地引他说话，狗蛋儿也好好答着，看来是个老实孩子。他却没有想通，就这么个筋骨平平的孩子，哪里来的异想天开，胆敢策划刺杀皇后娘娘凤驾的大事，又是哪儿来的本事能伤得董星宇。</p>
<p>“我给你找点儿吃来。”班长生说道。</p>
<p>听见吃的，狗蛋儿眼中终于有了光，包着嘴不让口水留下来，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p>
<p>“等着啊。”班长生说着就要去，一回头，看见星宇正进来，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什么。</p>
<p>“这么快就查完了，找着人头了？”一见她，班长生便那边濒临饿死的狗蛋先放在了一旁，状似随意地问起了案情。</p>
<p>“什么无头尸啊。”星宇翻着白眼把嘴里的吃食咽下，“是甄圈叉上回捏的姜小意，捏废了几个，说拖出城去扔了，没成想被农人翻地翻出来，闹这一出。”</p>
<p>班长生这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物什，赫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手臂，已被啃去不少，莫非她是一路吃着回来的？</p>
<p>“当初我就说蒸着吃了嘛，没人理我，听我的不就没这儿事？火上过一遍，喷香。”说着还举到班长生嘴边，“班兄试试？</p>
<p>班长生自是没尝，笑着躲开了，也没有追问她忙中偷闲是哪儿弄的火来。</p>
<p>银狗蛋儿已看得直咽口水，管它是人手还是人腿，别说是假的，此时只要给他解开，面前两个大活人他能给生着吃了。</p>
<p>“给他解开呀，该绑坏了吧？”星宇没勉强，收回那条“手”又啃上一大口，一边指着银狗蛋儿说道。</p>
<p>“我以为你系的是个什么机关奇巧，哪儿敢擅自乱动，一个不当心，勒死了怎么办？”班长生摊着手。</p>
<p>“也是，人家家就剩一根独苗苗了，现在可是几十世单传呢。”星宇歪着脑袋说道，又想起一茬儿来，对那几十代单传的宝贝疙瘩说道，“我记得按你家排行来算，你是同辈中的老三，你以后就叫三儿了。”</p>
<p>狗蛋儿看着星宇大咬大嚼，眼泪差点儿没下来。</p>
<p>“就取个名字而已，也用不着这么感动啊，我一天取好多呢。”星宇一挥手，从此狗蛋就改叫银三儿了。</p>
<p>银三儿很委屈，原来叫狗蛋儿多好，听着就好养活，三儿三儿的，听着就不像好人。</p>
<p>可是眼前最要紧的是，银三儿要松绑，银三儿要吃饭。</p>
<p>这两人似乎没有如他心愿的意思，银三儿没人理。星宇仍在吃，班长生在一旁搂着手看着她直乐，此情此景落在饥愤交迫的银三儿眼里，并不会觉得岁月静好，伊人如玉。</p>
<p>“我要吃饭。”银三两眼一闭，大喝一声。</p>
<p>“还剩俩指头，你要不要。”星宇被他一喝之下惊得抖了一抖，木愣愣得把手中还剩一点儿的“面手”递过去。</p>
<p>银三儿答也不答，未长全的男子汉颜面已是无处可寻，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张开嘴闭着眼等人投食，大丈夫当世，别饿死才是最要紧的，才有资本打拼已经的声名。</p>
<p>星宇点点头，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拿着吃食往他嘴边凑，心内莫名沈腾起一股子欣慰之意，一得意，她就忘了形，一忘形就要作妖，你听她唱：“乖宝宝，吃糕糕，吃了糕糕长高高。”</p>
<p>“住嘴，住嘴。”银三儿虽是想开了，认命地接受了嗟来之食，可也是位血气方刚一点就着的大小伙子，还有副上好的牙口，“那是我的手指头，你给我撒开，你是狗托生的吗？”</p>
<p>“越咬越紧，不行剁了吧，留着占地方。”班长生上前来帮着扳脑袋，扯脖子，说着说着急了，这就要抻出佩剑来。</p>
<p>“别，先撬俩牙下来试试。”</p>
<p>“开了，开了，算你小子识相。”</p>
<p>就这样，银家最后一位传人，迎来了人生中最凄惨的一天。初出茅庐便遭当头棒喝，不但被捆成了粽子，还自发地做了回乱咬人的狗。这趟遭遇，银三儿足足缓了好几年才缓过劲来，后来每每见了星宇还是止不住的牙根儿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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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到听见这句时，班长生整个人已经差不多没入廊下的黑影，留个脚后跟将抬未抬，还照在阳光地里，他紧握双拳，克制自己转身询问的欲望。</p>
<p>“知道了。”星宇放开吴思芒的衣领，回过头去看时，那人已举步而行，最后一点儿衣角缓缓没入不见天日的一室暗影中。</p>
<p>一切，便是从此刻真正开始的。</p>
<p>“安排人去吧。”星宇回身吩咐道。</p>
<p>“是。”吴思芒应着，就要动身。</p>
<p>“动作要快。”星宇想了想，又添了句，“你等先去，老爷随后就到。”</p>
<p>“可要为老…老爷安排轿子马匹？”</p>
<p>“不必。”星宇头也不回，两步上了墙头，“老爷会飞。”</p>
<p>西北银家，世代以锻造兵器为业。其祖上或可追溯到数百年前，其声望威势与江南李家并列而居，都是先于周朝建国便已伫立不倒的江湖大族。</p>
<p>家业大有家业大的好处，也有因着这份家业才招惹上的灾殃。</p>
<p>据传青天老爷容九良，手握有三副法宝，一是龙头铡，二是虎头铡，三是狗头铡，分别铡昏君，铡奸臣，铡恶人。</p>
<p>此三宝皆不是人间物，乃是容老爷于一晚梦中受仙人所赐，得来的只有图纸，容老爷遍访天下名匠，无奈无一人可识得天机，久而久之，此事便耽搁了下来。</p>
<p>却在一日，容老爷调任途中，于黄河边上遇一潦倒青年，正欲投河自尽，被容老爷撞个正着，一把搂住，苦苦相劝，得知此人幼年丧父，成年丧母，原本殷实的一份家业付之大火，侥幸逃得命来，万般无奈之下投奔少有婚约的姨母家，表妹却又身染疾症，骤然辞世。</p>
<p>可见这是多么个天煞孤星的命格，沾谁谁死，挨谁谁别想活，接连失了数位血亲，他便想着自己也甭活了，孤身来在了黄河边儿上，没想到寻死未成撞上了容老爷。</p>
<p>还是天不绝人，碰上容老爷，算是将他一生的厄运熬到了尽头，普天之下可还有比容老爷命更硬头更铁的主儿没有？</p>
<p>那是真没有。</p>
<p>三副铡哪儿是做不出来，只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起铡皇帝的念头，那是谁？九五至尊，真龙天子，你一介凡人说铡就铡了，依凭的是哪国的律法端的是谁家的官威？连你自己的一衣一帽，一粥一饭皆是陛下所赏，漫说铡，就是敢有此等的念头死一万回都是活该。</p>
<p>好在容老爷侍奉的那朝皇上，虽说在江湖艺人的口口相传下遗落了名讳年号，连年岁样貌都少有相同说法儿的，但至少可看出并够不上昏君的标准，不然像容老爷这般满天下打听如何制作龙头铡的大逆罪过，也不会只得了个贬谪西北的发落。</p>
<p>也正因了这际遇，不然也碰不上身怀奇技的银家开山老祖——后来银老祖身上衍生的传奇话本比起容老爷来只多不少。</p>
<p>总之，银家三代单传的独子，最后真只剩下自己一人的老祖，为报救命开解之恩，帮容老爷做出了三副神铡，在容老爷日后扫奸除恶的传奇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p>
<p>而数百年之后，银家后人的灭族之灾也是因三铡而起。</p>
<p>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p>
<p>“银家私藏凶器，损及龙体，屡教不改，是为大逆不道。。。。。。”</p>
<p>大概是类似的理由，随手毁灭了一家姓氏，数千条活生生的性命。</p>
<p>先皇虽庸碌，却当不得一个“昏”字，昏的是严太师，以及其手下一众党羽，七嘴八舌，说动了上位者绵软的耳根，所为的不过是银家历经数代磋磨累积的珍宝，土地，匠心独运的园林。</p>
<p>严太师多年来结党营私，收买人心，依靠的大多是从银家抄没来的基业。</p>
<p>而银家最看重的兵器制造坊没能入了严大太师眼，竟得了保存完好的大幸。</p>
<p>。。。。。。</p>
<p>班长生进密室时，捆着的那少年已经醒来，自己翻了个面，从趴着变成躺着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看着上方，眼里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p>
<p>班长生想起星宇要看遍人间，见着眼前这少年，脸色灰败，双目无神，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真好似一副看够了人间景的架势。</p>
<p>他哪里知道，倒霉催的碰上了天底下最不会照顾人的，脸色差是饿的，眼无神是被捆得经脉不通。</p>
<p>银家祖训，未满十六岁家谱无名，满十六岁者无一技之长也不可上家谱，只有成年且至少小有所成，得了族长首肯，取了大名，才可正式算作银家人。银家曾有位脑子慢点儿的老先生，六十三了还被人唤做银大儿，可见执行者之严苛。</p>
<p>班长生估摸着他没还到年纪银家便已出了祸事，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p>
<p>“小子，你多大了？”班长生走过去，研究起少年身上的绳扣的解法儿。</p>
<p>“十五。”</p>
<p>班长生本来没预着能得到回应，听见少年说话，眼睛亮了亮，接着问道：“叫什么名儿，说来听听。”</p>
<p>那少年拼尽全力挣坐起来，似是意识到两人所处的地位过于悬殊，班长生逗猫逗狗的态度冒犯到了他刚长出来，神圣不容轻视的少年心性。</p>
<p>“狗蛋。”亏他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还是努力调整出个能让人瞧出来的，正襟危坐的姿势，污渍斑驳的面上更是一脸正色。</p>
<p>“好名字。”班长生费着好大劲儿忍住不笑，摆出个赞赏的神态来，这才稍微得了点叫做狗蛋儿的少年的好脸儿。</p>
<p>班长生有一句没一句地引他说话，狗蛋儿也好好答着，看来是个老实孩子。他却没有想通，就这么个筋骨平平的孩子，哪里来的异想天开，胆敢策划刺杀皇后娘娘凤驾的大事，又是哪儿来的本事能伤得董星宇。</p>
<p>“我给你找点儿吃来。”班长生说道。</p>
<p>听见吃的，狗蛋儿眼中终于有了光，包着嘴不让口水留下来，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p>
<p>“等着啊。”班长生说着就要去，一回头，看见星宇正进来，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什么。</p>
<p>“这么快就查完了，找着人头了？”一见她，班长生便那边濒临饿死的狗蛋先放在了一旁，状似随意地问起了案情。</p>
<p>“什么无头尸啊。”星宇翻着白眼把嘴里的吃食咽下，“是甄圈叉上回捏的姜小意，捏废了几个，说拖出城去扔了，没成想被农人翻地翻出来，闹这一出。”</p>
<p>班长生这才看清她手上拿着的物什，赫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手臂，已被啃去不少，莫非她是一路吃着回来的？</p>
<p>“当初我就说蒸着吃了嘛，没人理我，听我的不就没这儿事？火上过一遍，喷香。”说着还举到班长生嘴边，“班兄试试？</p>
<p>班长生自是没尝，笑着躲开了，也没有追问她忙中偷闲是哪儿弄的火来。</p>
<p>银狗蛋儿已看得直咽口水，管它是人手还是人腿，别说是假的，此时只要给他解开，面前两个大活人他能给生着吃了。</p>
<p>“给他解开呀，该绑坏了吧？”星宇没勉强，收回那条“手”又啃上一大口，一边指着银狗蛋儿说道。</p>
<p>“我以为你系的是个什么机关奇巧，哪儿敢擅自乱动，一个不当心，勒死了怎么办？”班长生摊着手。</p>
<p>“也是，人家家就剩一根独苗苗了，现在可是几十世单传呢。”星宇歪着脑袋说道，又想起一茬儿来，对那几十代单传的宝贝疙瘩说道，“我记得按你家排行来算，你是同辈中的老三，你以后就叫三儿了。”</p>
<p>狗蛋儿看着星宇大咬大嚼，眼泪差点儿没下来。</p>
<p>“就取个名字而已，也用不着这么感动啊，我一天取好多呢。”星宇一挥手，从此狗蛋就改叫银三儿了。</p>
<p>银三儿很委屈，原来叫狗蛋儿多好，听着就好养活，三儿三儿的，听着就不像好人。</p>
<p>可是眼前最要紧的是，银三儿要松绑，银三儿要吃饭。</p>
<p>这两人似乎没有如他心愿的意思，银三儿没人理。星宇仍在吃，班长生在一旁搂着手看着她直乐，此情此景落在饥愤交迫的银三儿眼里，并不会觉得岁月静好，伊人如玉。</p>
<p>“我要吃饭。”银三两眼一闭，大喝一声。</p>
<p>“还剩俩指头，你要不要。”星宇被他一喝之下惊得抖了一抖，木愣愣得把手中还剩一点儿的“面手”递过去。</p>
<p>银三儿答也不答，未长全的男子汉颜面已是无处可寻，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张开嘴闭着眼等人投食，大丈夫当世，别饿死才是最要紧的，才有资本打拼已经的声名。</p>
<p>星宇点点头，大概觉得孺子可教，拿着吃食往他嘴边凑，心内莫名沈腾起一股子欣慰之意，一得意，她就忘了形，一忘形就要作妖，你听她唱：“乖宝宝，吃糕糕，吃了糕糕长高高。”</p>
<p>“住嘴，住嘴。”银三儿虽是想开了，认命地接受了嗟来之食，可也是位血气方刚一点就着的大小伙子，还有副上好的牙口，“那是我的手指头，你给我撒开，你是狗托生的吗？”</p>
<p>“越咬越紧，不行剁了吧，留着占地方。”班长生上前来帮着扳脑袋，扯脖子，说着说着急了，这就要抻出佩剑来。</p>
<p>“别，先撬俩牙下来试试。”</p>
<p>“开了，开了，算你小子识相。”</p>
<p>就这样，银家最后一位传人，迎来了人生中最凄惨的一天。初出茅庐便遭当头棒喝，不但被捆成了粽子，还自发地做了回乱咬人的狗。这趟遭遇，银三儿足足缓了好几年才缓过劲来，后来每每见了星宇还是止不住的牙根儿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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