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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人鬼殊途

    天色越发的暗沉了,夜幕像是一块浓墨重彩的黑布,覆盖在整个栖迟宫殿的上空。

    金色的佛光渐渐散去它的力量,夜风摇晃着长廊下的灯笼。

    深冬寒夜萧瑟,笼灯的光影看起来有些虚弱,夜这样的静,只能听见周遭呼呼的风声。

    朱砂佛阵前的玄衣男子声音沙哑,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和难受。

    他抱紧怀中的女子,垂着头,呼吸有些沉重断续,像是破旧的灯笼纸被风吹的簌簌作响,

    “我不是故意的,阿织,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我只是想……”

    只是想让她解脱而已,南织日夜被南家众人的梦魇纠缠,就算他请齐云寺的人做了多少次法事都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南织势必会精神失常,自寻短见,有的时候,她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江祀初并不想南织这样痛苦地活着,南织无法救赎自己,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如此。

    南织清醒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让江祀初杀了她。

    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南家众人,就像梦魇中南辰说的一样。

    为什么他们死了,自己却还活着。

    同为南家的人,不管是否知情还是参与,如此大罪,岂能她一人幸免?

    江祀初因一己之私留下南织,并没有想到南织知道真相之后会如此情绪激烈。

    “那我算什么?!乱臣之女吗?!江祀初,为什么单单只留下了我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也跟着他们死去!”

    寂静的宫殿内,女子传出的声音凄厉而愤怒,身上的链条叮叮当当的响,似乎实在配合着她。

    站在床榻边的男子神情冷漠,可是眼底却藏着深深的痛楚和难受,负在身后的手攥紧成拳,手上青筋暴起。

    “你以为你很仁慈?!他们所有人都在怪我,我每天每天都做噩梦!被纠缠和质问着!我很难受,不要再折磨我了,求你了。”

    南织带着哭声的哀求就响在耳边,像是挣脱不开的诅咒。

    殿里忽然烛火摇曳,灯光下剑锋瑟瑟发寒,随着血肉被刺穿的闷哼声响,燃止一半的蜡烛灯芯噼啪一声。

    哀求声停止,凄冷寒风从窗外灌进,殿内两人遍体生寒。

    停留在体外的后半截剑身也溅上了红血,利剑从后刺进,贯穿后心。

    江祀初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南织在他身前摇摇欲坠。

    他忽然回神一般,猛地抽出了刺进南织后心的剑。

    南织痛苦地哼了一声,朝着后面倒入。

    “阿……阿织。”

    江祀初后知后觉地去捂南织流血的心脏,眼底惶恐一片,神情更是惊慌失措,俊美的脸上失了血色,苍白如纸。

    掌心的血咕咕地涌出,鲜红的颜色刺得江祀初的眼睛也通红起来。

    “阿织……”

    “江祀初……”

    南织刚刚的情绪激动仿佛因为这一剑消失,她的脸上有些惊讶,可是更多的确实一种释然。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惨淡,嘴角牵扯到一半,脸上便是痛苦的神情。

    江祀初依旧是茫然一片,眼睛里落进了散乱茫然的光,像是找不到归途的孩子,此刻站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将南织流出的血往伤口上抚去,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她生命流失一样。

    “江祀初……”

    南织又唤了他一声,这一声唤醒了失神无措的江祀初。

    “阿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阿织。”

    江祀初道。

    南织轻轻地摇头,声音有些小。

    “谢谢你,江祀初,我不会怪你的。”

    江祀初不住地摇头,失魂落魄。

    他这样愧疚难受的样子,让南织的眼泪也忍不住凝聚在了眼眶。

    她忽然使了一些力气,整个人从怀中撑起,双手揽着江祀初的脖子,好像要把自己缩进江祀初的怀中一样。

    苍白冰凉的唇靠近江祀初的耳畔,声音低低清浅,带了些笑意。

    也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之后一声轻笑忽然在江祀初的耳边响起,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但是下一刻,气息散去,有重量落在江祀初的肩上。

    殿内有寒风吹进,江祀初再也听不到的声音,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到最后,忽然咚的一声,沉入海底。

    年轻的侯君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空旷的殿内,沉默和孤寂笼罩着他,怀中搂着的姑娘安安静静,像是睡着了一样。

    那个时候,江祀初定然也是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搂着她的。

    南织伸手想要去碰江祀初,可指尖泛着白光。

    江祀初触碰不到她,同样的,魂灵虚体,也触碰不到凡人。

    南织听着江祀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话,她知道江祀初不是故意的,也知道江祀初在后悔什么。

    可是如今对她来说,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了。

    ……

    南织本以为自己醒来之后会在黄泉路,可没想到依旧是栖迟殿。

    只不过,她曾经休息的床榻换成了寒冰床,四周都是用朱砂刻画符号的符纸。

    头顶上交织盘旋着金色的佛光,像是牢笼一样。

    南织伸手去触碰,却感觉到身体的僵硬,可手是她的手,身体是她的身体,为何她觉得,会是在一个躯壳里面。

    她以为自己没死,准备起身下床,头顶上金色的佛光忽然散发出刺目的光亮,震得她心口一震疼痛。

    可身体撞在坚硬无比的寒冰床上,却并不觉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

    南织困惑着,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走进来两人。

    其中一人是江祀初,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地有些过分的和尚。

    这个和尚,南织认识,是齐云寺的景吾大师,传闻他修佛法已经几百年了,可看起来,却还是个年轻人。

    江祀初看见南织醒转,眼底掠过光色。

    身旁的景吾大师用平和慈悲的目光看着南织,

    “凡人死后,魂灵只能盘桓在宿主身边七日,七天过后,便会离体被黑白无常带走,陛下若是要救娘娘,须得找到合适的躯体让娘娘的魂灵转移生存。”

    “孤已经派人去找了,阿织的魂灵,还能够在她体内停留多久?”

    “贫僧已经施了佛印,可保娘娘躯体半月不腐,魂灵亦能停留半月。”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江祀初说道,景吾朝着殿内的两人施了一礼,然后便离开了。

    南织整个过程下来听的迷迷糊糊,看着江祀初,皱眉这动作还是能够做到的,

    “江祀初,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活着在这里?”

    “阿织,我舍不得你,就把你召回来了。”

    江祀初开口,笑容有些浅,眼眸深深的,幽黑的光亮看得人心头一惊。

    南织抿唇,心知事情的不对,被困一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江祀初想要做什么。

    这个人,竟然打算让自己借尸还魂,甚至不惜篡改天命和轮回秩序,只是为了救活她。

    南织得知之后,心中多有气愤和恼怒,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气愤江祀初作为一国之君,拿国祚当儿戏,又心疼他竟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人死后,很多事情都会释怀和轻松了。

    就像南织成为魂灵之后,再也不会受到南家众人梦魇的纠缠,她已经是死人,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用自己的死了结了和南家的纠缠。

    只是对于江祀初,南织始终有些愧疚。

    她了结了自己,却让江祀初有了无法释怀的执念。

    江祀初将她强留于人间,想要借尸还魂救南织性命,皆因为情字。

    面对如此男子,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该钦佩还是该惋惜。

    江祀初不像容长憬、楚夜微等人,他身上背负着的是一个国家,身为一国的侯君,如此情深,对江祀初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软肋。

    在南织没有死前,这位年轻的侯君的确堪称一国典范,有为明君。

    而如今却为了南织,弃国家运数而不顾。

    真是可怜又可叹。

    我心中正惋惜着,忽然察觉到身边飘来了一阵熟悉的鬼气。

    寻着这气息看去,正好看见了朝着我们这边走来的黑白无常。

    “木欧,锦华仙君。”

    黑白无常对着我和小仙君行了一礼,手中的幡子布条迎着夜风飘摇。

    “时间到了。”

    黑白无常道。

    声音不大不小,引得江祀初震惊地抬头,看向我们。

    南织的表情倒是十分的平静,她早就应该离开了,此刻看见黑白无常,表情十分的平静。

    “江祀初,我走了。”

    她对江祀初说道。

    江祀初摇头拒绝,伸手去拉她,

    “阿织,不要。”

    “这些日子,我其实很开心可以陪在你身边,只是,你不应该为了我,而辜负了你身后的国家和百姓。”

    半个月来的冷淡和不待见,是对他所作所为的气恼和不满。

    可被这样一个情深的人眷恋着,心中到底还是欢喜的。

    “江祀初,谢谢你。”

    “阿织,当初你求死的时候,可有对我半点的不舍?”

    若是有,为什么还执意要求死,若是没有,当初栖迟宫的相守,又算什么?

    南织静静地看着他,江祀初的眼睛通红一片,执着地看着她。

    南织并未直接回答江祀初的问题,只是说道:“江祀初,我其实,很喜欢那个孩子,他的手,一定和你的一样温暖。

    到时候,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齐国最厉害有为的人,会流芳千古,百世不朽。”

    江祀初怔住,只觉得面前的南织忽然变得朦胧了起来,有泪雾挡住了他的视线。

    过了很久,他哑声道,

    “再见,阿织。”

    “再见,江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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