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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别有洞天

    这一跳来的突然,赵廉反应不及,呆傻傻愣在原地。回过神后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真个儿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涔涔冷汗顺脖儿梗流下。最后他后槽牙一咬、大腿一拍,将那龙涎香丢给了马四喜,也顺着绳索溜了下去,嘴上还叫着:“小哥儿等等我!”

    弹指几下的功夫,赵廉已踩到了井底的软泥。白亮的井口遥遥悬在头顶,衬映在黑暗中,仿佛一轮明月。那洞底可被顶上光芒照见的地界不过一丈方圆,再远处便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少年去了哪个方向。

    他心下又怯又急,怕少年跑的远了迷路在黑处,慌忙喊道:“小哥——”

    话音未落,后背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嘴巴,另有一手箍住他腰身。赵廉大惊之下奋力地挣扎,却怎也挣脱不开那人一双铁臂,瞬间出透了一身冷汗。

    耳听得那人轻声道:“你低,低声!”原来是那少年。赵廉心下一块大石落了地,这才想起虺会循声而来,赶紧点了点头。

    少年松开双臂后,赵廉大喘了几口粗气,脸色方才转常。他回身拉过少年双手颠倒着观瞧,不敢相信一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竟有如此神力。不过他转念一想,怪力少年跟屠城巨兽、猎虺少女和项辛的神功比起来,好像也成了平常事,当下暗暗苦笑,这几日到底是遭了什么天杀的机缘。

    赵廉用极轻细的声音说道:“小祖宗,你不要命啦,快随我上去。”少年摇头:“我,我要,寻他去。”这个“他”自然是指项辛,说着便要朝暗处走。

    赵廉看四周黑洞洞也是胆怯,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他,却不知少年是怎么辨明方向的。待他问起,少年踮起脚尖使劲嗅了两下,赵廉才恍然大悟:空气里飘着清晰的龙涎香味,香气来处就是项辛去处。两人就这么暗暗地朝前摸去。

    话分两头。项辛落到洞底之时,见兀突正平举一支龙涎香,借亮光观其烟雾飘荡之形,以探知井底气流的微弱动向。察风来,说明地下孔道并非死穴,至深处也无窒息之虞;观烟去,可逆向探知孔道活口走向。

    方向既定,物料先行,几个异人纷纷从怀里摸出虺目制成的夜视珠,绑在脑后。项辛也依样儿戴了,除却眼中视物变作了凹凸扭曲形状,也并无其他特别,倒也新奇有趣。

    白驹儿道:“这目镜的妙处,大将军一会儿便晓得。这地穴里魑魅盈满,魍魉横行,万事需小心,大家入洞后互相照应,应急时务必听我调令。我丑话说在前,你去是为救人,我去是为求财,若真生了差池,我们不会救你;若耽搁了我等财路……”少女言尽于此,一双妙目冷冽锋锐,全无方才的悠闲清爽。项辛点头道:“愚记下了,姑娘不必担心。”

    少女又为他接引了几个兄弟,除了铁塔汉子兀突和疤面汉子黑陀舍外,佩铁爪的矮小者名叫乌孙丸,双戟兵则唤作恶来。一行六人按白驹儿意思排成一字长蛇,兀突和黑陀舍关照一头一尾,恶来与乌孙丸次之,白驹儿与项辛包在中间,前探那地道里去。

    步行几步,井口阳光已稀薄若无,四周辉芒隐匿,渐渐暗却,项辛眼中却亮了起来。这虺目顺应地底环境,可助瞳仁捕捉纤毫荧光,虽不比白日下的清晰,倒也勉强可以应对。

    地下水道曲折而蛇形,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一会儿低了走,一会儿高了行。遇到狭窄处,就靠兀突持一铁铲开路。如此这般艰难推进半晌,也不知已走出了多远,地道忽而宽敞了起来,足边还有浅浅的水系流过。又行几步后,洞壁间浮现青色、兰色荧光点点,伺其愈深而萤光愈多,更凝成了一团团一簇簇,四处洒落无序,细看处更有荧火屑儿不住聚散游离。其明灭之亮,便是摘下目镜也能视物。似仙子打翻玉皇盏,无痕迹泼了半面星河。

    项辛大感瑰奇,欲伸手捡看,被白驹儿一把拉住。“这蓝莹莹的劳什子都是虺的粪尿,你倒不嫌脏。”一语惊醒梦中人,项辛鸡皮疙瘩落满地,急急缩了手回来,心头叹了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缕荧光从他脚面爬过,原是群以虺的遗秽为生的小虫儿。

    看见荧光亮起,可知进了虺兽群聚区。几人脚步放缓,打起了十二分激灵。道旁荧光堆垒越变越多,更散添了人兽遗骸,此时看在项辛眼里再没了火舞清绝的颜色,只感到一股阴森可怖。

    走到一宽敞处,打头阵的兀突侧贴于洞壁,左手打出暗语,先五指捏一合爪,再伸一指,又变垂拳向下,意为“有虺,一条,休眠”。此时距子夜还早,只见一条幼马般大小的虺兽趴在一瘫磷光熠熠的骷髅里,兀自睡的香甜。

    白驹儿手分两指,向前一拨,黑陀舍与乌孙丸即各捧一柱龙涎香,分两侧悄悄摸了过去。行到一步之遥,黑陀舍从背后轻轻抽出一细长短剑,剑长一尺八寸,四棱椎尖,铸有血槽。他将剑尖平送到虺兽眼皮处,点头示意,乌孙丸随即铁掌一拍,发出清脆的“啪”声。

    虺闻声而睁眼,长剑瞬时刺入,电光石火间已捅破脑髓。二人配合的分毫不差,默契十足。

    此后半个时辰,几人如法炮制,将路遇的虺兽一个个挑了。项辛救人之心甚急,原想着绕过这些酒足饭饱的妖物最是快捷,何必自找麻烦;又心知几人步步为营必有道理,自己原是有求于人,遂耐着性子看他们遇一个杀一个,遇两个杀一双。

    这地下的洞系交织复杂,时常不辨往来路径。每过一处岔路孔道,兀突都要用长刀蘸着荧光金汁在壁上做个倒三角记号,以免迷路。地下世界无日月可参照,项辛的时间感、空间感都变的模糊,真正不知下井已有几时几刻。

    正行走间,兀突忽然停住了脚步,项辛只当是又有虺兽挡路,哪知大汉面有惊惶色,扭头报道:“主家……这里有人!”

    几人闻言都是一惊,纷纷上前观瞧。前方是一岔路口,四条蓝荧荧的脚印从旁路走来,又向其中一孔走入,可知来者有二。项辛回身望去,这才发觉他们身后也带了一片足印,自然是踩了那妖兽的污秽所得。

    白驹儿面色凝重,嘀咕道:“咱个捉龙的趟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未遇过旁人。今儿个真正是奇了,莫非赫连他们也来了此处?”黑陀舍道:“夜族不走同道,断无可能。”说着拔出了背后长刀,刀刃泛淡淡幽蓝华彩,与那白驹儿的弯刀原是同样材质,“主家,后面我来带路吧。”那兀突闻言,乖乖闪在一旁。

    凭项辛从旁伺探,这黑陀舍当是小队中武功最高一人,由他引路说明情况有变。刚才白驹儿二人对话,项辛听来全然云里雾里,只隐隐听取了“捉龙”二字,莫非这虺兽的主子,竟是一条龙么?世界真的有龙?换做过去,他对那怪力乱神的故事从来不屑一顾,如今却不敢那么笃定了。

    兀突从“百宝箱”里取了布团,各人分别把脚裹了,断去足印痕迹。又选了一条与那两名不速之客相左的去路,继续推进。

    大道追天,且行且宽。这一路十余只妖魔杀将下来,地下暗道也越行越敞亮,初不过一人多高,行到后来已有两丈孔径。洞中来风愈发显赫,一股腥臊气直直扑面。黑陀舍轻声道:“前方有一大空洞,大家小心了。”

    爬过一块大石后,天地豁然开朗,只见洞顶、洞底遥遥退到了十丈开外,地僻凡尘何曾见,巉岩幽壑有树生。几人都自心坎儿里发了声惊叹,齐齐褪下了夜视珠。

    此间宽可藏海,上下无穷;青蓝点照,熠耀闪烁;巨壁横绝,怪石嶙突。百尺悬崖巍然立,深萝洞口烟乍起。其间一条寒泉坠下,十里暗流声声。

    几人趴在一堆乱石之后,借幽幽磷火四下里观瞧,只听得流水潺潺。恶来眼力尖锐,伸手直指穹顶高处,示意上方有不规则的巨物。

    白驹儿命兀突取了火把出来,插了一支引线,用火折子点燃后高高抛起。那火把在巨汉全力一挥下飞入了黑暗之中,不致暴露几人位置。

    片刻后,高空中一点明火骤然亮起,明晃晃暴射青光,将地底世界通盘照亮。天顶之上,巨蛇般的树根盘罗虬匝,蔓延无际。无数孔洞遍布石壁四周。

    火把持续坠落,沿高耸的石壁擦过半空,竟映出了几排人造的凹纹,倏忽之间虽不能明辨,项辛却看出是一片巨大的摩崖石刻!

    然而令众人震惊的还不止于此,火把坠下空谷,照亮了泉流四周——密密麻麻数百条虺兽星罗棋布,铺遍了谷地。静谧的空洞中恶风遽起,直吹的众人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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