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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空城有影

    赵廉感觉自己腿中仿佛灌了铅铁,口鼻中干燥异常。他舔了舔嘴唇说道:“项大人,看田家堡昨日抗击突厥围攻的光景,这堡内男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昨夜明明不见骚动,更何况突厥兵在外,他们是断断不敢弃城外逃的。难道这全堡男女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项辛暗忖,这堡垒只有主侧两门,依赵廉所言,正门昨夜未曾有人出入,侧门大木栓又未曾放下,自然也是无人进出,真是奇也怪哉。又转念一想,这田家堡常年孤悬关外,必有临敌准备,许是城寨中掘了暗道,全城人连夜撤了去也未可知。

    项辛正生了撤退的心思,忽然瞥见不远处小屋窗棂下有一明晃晃的物什,不似生活用度。他上前观瞧,不待捡起便认出这是一面黄铜护胸镜,脱落自乌钢金明铠;旁边还散落着几片三棱形的鳞甲,来自文山铠。这都是高级军官的盔甲配置,显然是有讨北军将官曾退入此堡,并激烈打斗了一番。

    项辛将护胸镜揣入怀中,决意要深入堡寨一探究竟。他抄起门边一根长矛,缓步向城中走去。赵廉看他没有回程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往堡内行走。两人猫步潜行,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饶是如此,轻微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上仍是显得清晰非常。

    两人一路走到了镇子中央,见一座大屋的飞檐斗拱从灰色围墙顶上露出,应是堡中有头有脸之人的居所。项辛轻轻推门,门应声而开,居然未锁。

    进到屋内,眼见桌案都被掀翻在地,一张竹椅更是碎成了数段,大略曾有一场打斗发生。项辛在地上又发现了几片文山铠鳞甲,以及一柄嵌银虎牙短刀,更令他笃定曾有官军来此。墙壁上留下了几处带着血丝的抓痕,从高度看,是某人曾趴在地上挣扎求生的痕迹。赵廉单膝跪地,双指点向地上一摊污血,一捏之下不禁大惊失色,压低声音呼到:“项大人,这血迹还未完全干透,此人被害至多不过一个时辰!”两人本已紧张的这心这下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赵廉抽出腰间长刀立在胸前,与项辛背向而立,警觉的四下里扫视,缓缓退出屋外。

    两人脚步放的更轻,一步步退到大街之上。赵廉的声音微微颤抖,显出几分惧意,只听他低声道:“项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为妙啊。”项辛不为所动:“我还要再去查探一番,赵兄可先走一步,不必陪我犯险。”赵廉内里怒念了一声“憨獠子”,嘴上仍凛然道:“项大人既不愿走,兄弟我必奉陪到底。”

    是日天色阴沉而多云,不见阳光,项辛却觉得喉咙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干渴,便想找点水来灭一灭口中的火气。两人一连翻了几间民居,水缸都是空空荡荡,气的赵廉满面通红,又不敢放声大骂,只暗暗啐了几声“他娘的”。踅摸半天后二人终于在一棵大银杏下找到了一口水井。这银杏在堡寨中颇为显眼,两人在寨外时便可望见其枝叶。八月时节,此树正值枝叶婆娑、绿意盎然,至树下仰首目测,约有十仗之高;若拉手环抱,足有五人之围。状如虬怒,势如蠖曲;苍翠四荫,雅若图卷。观其形势足有数千年的寿数,赵项二人一时看得出神。

    项辛走近井上辘轳,欲转取井水。赵廉抢先一步挡至辘轳前,右手轻轻拍打胸膛,仅以嘴型做“包我身上”之意。项辛点头以表谢意,闪身在一边。赵廉右手刚刚握住轮杆,蓦地里一道白光突至,堪堪擦过赵廉腿边,在地上击打出一声闷响。

    赵廉与项辛同时转头,前者看向落地之物,后者看向白光发出之所在。但见一人影从巷子里疏忽而过,项辛立刻抬脚追去。待追到巷内,只见人影一角闪过巷尾;转过巷尾,又见人影消失于远端;就这么追来拐去三四次,街道越变越窄,好像此人在故意引其深入一般。项辛心道如此下去必然受制于人,向左墙发力一蹬,跃上了右侧屋顶,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了逃跑之人身影。他沿屋脊几步便追到了那人身侧,一个凌空翻越过其头顶,稳稳落在对方身前。逃跑之人大吃一惊,刹车不及,一个闷头撞在项辛怀里。项辛右臂如铁钳一般,飞出五指捏住对方咽喉,左手制住其右臂,右膝带重心向前一顶,把目标压在巷壁之上。定睛观瞧,原是一蓬头垢面的少年,其形貌约十二三岁上下,身量倒不瘦弱,一双豹眼全无惧色,紧紧盯着项辛面门。就在这档口,赵廉也追了过来,对项辛轻声喊道:“大人莫要伤他性命!”

    项辛忽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少年竟以双手破双手,生生掰开了他一双腕子,更向前使劲一推,将项辛顶的踉跄几步,逃出了钳制。项辛半生习武,自诩沙场上少遇敌手,在这少年的蛮力面前竟全然落了下风,心下大是惊奇。

    赵廉还道项辛听见自己的招呼后对这少年手下留了情,连忙奔上前来,一边摊开右手一边道:“项大人宅心仁厚,这少年原无恶意,不必杀他。”项辛面上一阵尴尬,低头观瞧,见赵廉手中平躺着一支突厥制的白毛枭羽箭,箭头用布条包成了卵形,毫无穿透之力,自然是没带伤人心思。项辛拱手道:“项某方才多有得罪,小哥儿莫怪。敢问此箭是何用意?”

    那少年听见项辛满口客气,也稍稍放松了身形,一字一顿说道:“你们,是谁?”

    项辛正要回答,赵廉突然接话到:“我们是木字堡的丁户,前日里遭了兵祸。咱兄弟二人逃来这田家堡寨,见无人守卫,就翻墙进来寻个吃食,哪知道一个人影也不见,真个是口里干生心里闹腾。碰见小兄弟也是缘分,只是不知为何要拿这卵子箭射在下哪?”项辛听他忙于掩饰官军身份,心里疑惑,只道是出于江湖客的警惕,便也不置可否。赵廉穿的是黑色骑装,项辛也卸了外甲,一眼看去倒是认不出武官身份。

    少年听它把这圆头的箭叫作“卵子箭”,嘴角微微一笑,似是信了二人的话,答道:“井里,没水。井里,有妖。怕你们,扰到妖。不射你……怕你,叫。”

    项赵二人听闻此言,初是恍然大悟,而后更感奇怪。这吃人的妖只在江湖术士和坊间奇谈里听过,如今从一个少年嘴里听得,还说的如此认真,不知该作何表情。赵廉附耳项辛道:“看他这口吃不清的样子,许是个痴傻的,不必入心。”

    那少年突然满面通红,怒气冲冲道:“你……才傻的,我……不傻。”

    赵廉羞惊交加,这小子莫不是顺风耳,我如此细声细语也能听得?

    项辛圆道:“小哥儿,我这兄弟爱耍玩笑,你莫见怪。敢问堡内长者何在,可否带我二人前去相见?”他字字斟酌,不敢言及昨夜堡寨被围之事,以免泄了赵廉刚扯的谎,引这孩子生疑。

    少年脸上的怒气未消,向一边扭过头去:“我,我才不带你们去。”二人心下一喜,到底是孩童,他说不肯带我们前去,那自是有其他生还者了。项辛递了个眼色过去,赵廉心领道:“小英雄,好英雄,是我不该,是我痴傻。咱个兄弟有要紧事跟堡内管事的商量,人命关天,你就带个路可好?”少年听他服软,脸上的红胀也消了大半,只是嘴上仍不松口。

    赵廉正欲再劝,忽听得一声凄厉的哨子自北方划过天空,清锐之音由远及近,消失于两条街巷之外。赵廉面露大惊之色:“鸣镝箭!他娘的,是突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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