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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溪镇 149

    “梨子给我。”

    洪留雨刚听着老何的话,他正当的坐起身来,还将胸前的那襟裸露整理齐了,朝老何说道。

    老何将盘子摆在塌前的矮桌上,洪留雨甩着袖子猛地将矮桌面上一抹,稀里哗啦的将那些个折子诗经之类的全当成垃圾般扫到地上。

    老何一瞅着,心想着自己的老腰不知道还能再弯上几次,他一手托着腰,一手去拾那些个掉在地上的书去,折子分到一边,书籍再分到一边,终于是收拾利索了,拉过一旁出闲出来的椅子,坐了上去。

    不需几时,门外仿佛除了那一声脚步,其他的什么杂役小厮竟然再不能听得出一丝来。

    院里是安静的,这也是虞良一个人的待遇。洪留雨手下四个千户领着档头的职位,他虞良是最被洪留雨看重,因为他姓虞,也是这四个里面最出彩的档头。

    他快走两步,进门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两扇门,然后自觉的将腰刀卸下,靠在门口,快走两步,做到洪留雨的对面。

    “看你也渴了。”

    洪留雨脸色微红,汗水在屋中的灯火里尤为明显。

    “先吃些梨子,等会儿下去了让老何去给你寻些酒来喝。”

    “那小的斗胆,可是要好酒。”虞良疲惫的笑着。

    “那是当然.......你觉得,本公的二哥是个如何的人?”洪留雨伸手,轻轻的将盘子朝虞良推了推,虞良也没推脱,更不顾得利益,上了还指甲盖里泞黑的手指一把抓起好几片梨子来,塞进嘴去。

    “老国公双眸如炬,小的险些就让老国公给一刀砍了脑袋。”

    “他也是在吓你罢了,如今余百川身陷囫囵,他正是闹心着的,看着东厂的人有气儿,冲你撒个气罢了。”

    洪留雨从一旁摸出柄玉柄的扇子来,在手心一抖,绸缎的扇面儿丝滑的像水儿般的女儿,他手里捏着扇子柄,伸到虞良的脸前,轻轻的给他扇着。

    往常本是老何来干这种事儿来的,而今晚却是那“雨疏风骤”的时辰,不能变的明早再问卷帘人得来那一句:“却道海棠依旧。”

    虞良勉强朝着洪留雨咧出一副笑容来,但是那笑容僵硬至极,像是活生生的直接从石头里凿出来的那般。

    “还是怕。”老何打量着虞良的面容,轻声说道。

    “谁都怕。”洪留雨依旧挥动着扇子:“本公很理解你,若你现在放弃,本公也不会说你什么。”

    “........”

    虞良的嘴停止了咀嚼,他眨着眼睛,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厂公.........小的要喝厂公最好的酒。”猛地,虞良抬起头来,他朝着洪留雨坚定的说道。

    “当然会给,全都给你。”

    洪留雨显得很豪爽,他的话里没有丝毫的迟疑。

    “但是你要明白一点......他们就像是一片高山密林.....一道天雷下去最多只会劈死最高最粗壮的那棵树,而不是整片的森林。要想彻底毁掉他们,就必须要用苍天都不能扑灭的大火......”

    “而那需要泼天的权势。”洪留雨的话被打断,虞良略有些喘息,但是他的话与他现在的目光一样坚硬无比。

    “小的自从投身厂公门下,就没有怀疑过厂公的一丝一毫.......您.....您一定会得到它的。”

    “.........”

    听着虞良的话,洪留雨把扇子一收,两手死死的握住扇柄,一寸寸青筋暴起。

    “本公答应你。”洪留雨没有一丝迟疑的说道。

    “厂公.....您在十二年前就小的说过了。”虞良笑着说道。

    “嗯......”洪留雨一点头。

    “诸葛家三房在西城三寸巷的点已经摸清楚了....除了那些蜀锦绸缎外,小的查到的不是盐,而是糖。”

    “糖?”洪留雨一惊。

    “不仅是诸葛家,小的还看见了池旭家的家丁,有两三个在最近夜里不停的进出诸葛家三房在西城三寸巷的点。”

    “.......”洪留雨一手用玉扇柄有节奏的敲着调儿。

    “其他的点呢?”过了会儿,洪留雨这才问道。

    “哥舒家的、池家的、高家的、封家的、胡家的都盯住了,但是余百川这一出事儿他们的消息还是来的太快,六七成的货都被运出了城外。”

    “不过就算他们运得出顺天府,也运不出整个大明朝去。”说着,虞良真是满心欢喜,他的眼角都掩盖不住他喜上眉梢的笑意。

    “过会儿,本公会让尹夕去交接。”洪留雨说道。

    “........尹夕比董苟机灵,最少在后天早朝前,不能露出事儿来。”

    “......那....厂公。”虞良说道。

    “小的.....何时上路?”

    “也许......也许明天一早,也许是后天一早。”

    “快了。”

    “是啊,快了。”虞良仰头,他望向洪留雨府邸秀丽繁华的雕梁画栋。

    “越快上路.......我姐就能越快的等到我.......”

    “好走.....”洪留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儿。

    “好。”虞良一点头,罢了,他站起身来,就要推门而去。

    “老何!”洪留雨一声大吼,老何如同一具兵人一样,腾地站起身,迈开他那双老寒腿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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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说,要最贵的酒。”

    “这坛酒是当年在祁连山八寨中留下的最后一坛了。”

    坛子不大,两手就能托着,竖不过一掌前后,而老何却是两手微微颤抖着,递到虞良面前。

    “......何爷。”虞良接过坛子,他感受着坛子上的冰凉,却并没有直接打开封口,而是看向老何说道:

    “你.......对厂公如何?”

    “老头子俺吗?”

    “你们啊...这一声声爷叫的,还以为老头子都是个什么大官儿呢。还不就是个管家公?”

    “您比我们这三个兔崽子们都要大,叫声爷不是应该的?再说了,当年还是您给我换的屎尿裤子。您应该受着。”

    “那.....那老头子就受着。”老何说着,他两手拍着不存在的灰,说道:

    “当年将军把老头子俺从被戳脊梁骨的逃兵堆儿里挖了出来,又给了俺根儿新的脊梁骨.....到现在,俺还不觉得俺们河套骑兵比不上那些金甲军!将军给了老头子面子,老头子就还他一辈子命。”

    “反正到现在也习惯了,不图什么......不贪什么.......将军是这般老头子也是这般。”

    “除了.....刘姑,将军身旁也就剩俺这个老头子了。”

    “所以啊,你小子....你......”

    “唉!”

    老何越说越觉得心酸,到最后他闭了嘴,只顾着摇头。

    而虞良却用随身的腰刀豁开酒坛上的泥封子,喝下一大口去,却没想着有这般烈,险些吐了出来,可他还是如同咽刀子一般的给那一大口烈酒咽下了喉咙。

    “我很明白。”他说道。

    “一命还一命,不然我十二年前就已经跟我姐共赴黄泉了......也等不到这一天,能亲手送几个老畜生下地狱去。”

    “我很感恩厂公,所以我就要用命来还。”

    说罢,虞良将还剩下足足半坛的酒坛送回老何的双手间。

    “以后有机会,往我的坟上倒些来。”

    他本是笑着说道,可老何看着他和哭似的。

    害的他也双眼血红,一声没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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