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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老方丈

    踏山城下起了绵绵细雨,秋风袅袅,天气有些凉意。

    谢长杞早早的去喝了碗米粥,回来后颇为自得的坐在屋内吃着花生粒赏雨。

    他嘴里念念叨叨,神情有些古怪。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少女谢秋趴在自己屋内,悠闲的拨弄手上的佛珠。

    她似乎想起一事,连忙起身将窗门紧闭,又仔细检查有无缝隙,才悻悻然在梳妆台坐下。

    一个红色小盒从怀中取出,轻轻放在桌上。

    少女抿着双唇,眼神有一丝期待。

    可当看到铜镜内那个长相普普通通的脸蛋,少女低垂了头。

    镜中那个人长的可真不好看。

    既没面生桃花,又没杏眼朱唇,甚至...整个脸都是黄的。

    少女慵懒趴在桌上,拨开小盒,用手指轻轻抹了一点白色胭脂。

    她贴近鼻前轻嗅,如花草般的清香。

    少女脸颊绯红,在心中告诉自己“就抹一点点好了,反正也没人看到。”

    她慢慢一点一点在脸上涂抹,只是太笨手笨脚,宛如变成一个小花猫。

    少女照了照镜子,双眼红肿,起身低着头慢慢在水中清洗。

    片刻之后,少女又重新做到梳妆台前,感觉那个普普通通的长相其实也挺好。

    她重新打开门窗,于刚才无差,只是垃圾堆里多了一个红色小盒。

    墨六则是安安心心待在屋内,既然下雨天不能行走,那就继续雕刻手中的木人。

    他这次手中雕刻的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可依然没有面容,和以前一样的是木人身后同样被他用小刀写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娘”字。

    李青山在客栈借了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独自在小雨中散步。

    他仰起头打了个哈欠,好像没有睡好。

    昨天梦里是不是有位一身金光的女子在脑海里走过。

    他不记得了,只记得半夜醒后就一直没睡。

    正好可以继续凝练灵气。

    一位身材苗条个子很高的女子牵着一位白发老妪在一个拐角和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脚步顿了顿,竟然在二人身后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而那位一身黑衣的少年依然停步,撑伞于其对视。

    高大女子往后看了一眼,有些不悦,“为何停步?”

    黑衣男子摸了摸头笑道:“碰见个老熟人,前辈可否让我跟他聊上几句。”

    那位白发老妪沙哑道:“我们先去朗天寺,你之后赶到就行,放心,方圆百里之内,你随便蹦跶。”

    男子嬉笑道:“谢谢前辈了。”

    老妪和高大女子不理不睬,已经渐渐远去。

    黑衣少年轻轻转动手中的纸伞,看着对面怒目而视的少年,满脸感慨的笑道:“再怎么说大家也算见过一面的老朋友了,没必要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我知道你有一剑很快,但你杀不了我,信不信,方圆百里,你只要拔剑,就要必死。”

    青衫少年并未懈掉一身的气势,沉声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黑衣少年满不在意的笑笑,坦然道:“这话该我问你好不好?难道说什么故意寻你到此,又或者萍水相逢?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李青山问道:“风雷阁,万山河?”

    黑衣少年耸了耸肩苦笑道:“我现在叫御剑门,万山河。”

    他随即看着那个满脸疑问的少年苦笑道:“你没听错,我们是在天峭峰见过,只不过董上钧拿我和别人做了一个交易,可能是一把不错的飞剑,又或者是下次对你们万象剑宗的一次援手,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还未成长起来的晚辈来说,连自己的生死都决定不了。”

    李青山喝了口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问了句“为什么”。

    听到这句话,那位落魄的少年脸上才有一丝得意。

    他伸出一手轻轻接住一捧雨水,昂首笑道:“你李青山又不是刚修行的雏儿,难道会不懂一个靠天赋走到三境极致,并且成功跨入四境凝聚出一把还算不错的本命飞剑的璞玉有多罕见?虽然我也有点怨气,可那位老前辈又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猜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道:“三十年内八九之间,五十年内九十之间,这么天大的好事,我为何要拒绝啊,世道风起云涌,人心隔肚皮,说来说去还是活着最重要。“

    黑衣少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眼神还是暗淡了一些。

    他轻轻合上纸伞,任凭雨水在脸上击打,慢慢滑落。

    这个天资卓越的少年,本来早上还在辱骂这鬼天气变幻莫测。

    现在好像有点喜欢下雨了,仿佛来的正是时候。

    青衫少年向前走出一步,剑意透骨而出,沉声道:“下此再见面,无论谁护着你,我都会出上一剑。”

    黑衣少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嗤笑道:“李青山,我求求你在修为上再跑的快一些,不然下此见面说不定连让我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他瞟了眼少年腰间的酒葫芦,恳切道:“能不能让我喝口酒?”

    青衫少年摇了摇头,“不行。”

    黑衣少年叹了口气,自嘲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老乡,你可真是无趣的。”

    万山河再次撑起油纸伞,湿漉漉的衣衫瞬间变的干燥舒适。

    他从少年身边擦肩而过,摆了摆手笑道:“如果没事尽量离开踏山城,我那位新师傅说不定会找朗天寺的麻烦,好自为之吧。”

    李青山并未转头,而是直接走了。

    两人犹如一条线的倒影,越拉越远,最后消逝不见。

    直到走出很远,黑衣少年停步远望,脸上没有雨水全是泪水。

    他毅然向前,只是说了句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

    “董上钧,你可真够窝囊的。”

    声音太小,自然没人能够听见。

    李青山满脸忧愁,那个什么狗屁的风雷阁竟然还在不断谋划。

    他往远处瞟了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返回客栈。

    少年回到客栈之后,将纸伞还于客栈柜台,轻轻推开了老人房门。

    谢长杞捏起一粒花生扔入嘴中,笑问道:“怎么了,一脸忧心忡忡的。”

    少年在桌前坐下,毫不客气的吃起花生,沉声道:“刚遇见一个没想到的故人,他说朗天寺最近要发生一些事情。”

    老人不动声色,搓了搓手,自斟自饮了一杯。

    打了个酒嗝之后,老人才道破天机道:“那不知你是担心我们受到波及啊,还是担心朗天寺被一掌拍平啊,如果是前者,你大可放心,我刚才赏雨瞄了一眼,一位八境的剑修,一位可能是十境的修士,我没她境界高,可我还有个压箱底儿的玩意儿,可以将你们送离此地,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死我一人罢了,。

    “如果是后者,你更要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和墨六去找那位老和尚解惑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老和尚身上一丝灵气,这说明什么啊,修为太高,不能揣测。”

    李青山疑问道:“我们不插手此事,她们会无缘无故找我们的麻烦?”

    老人喝了口酒笑道:“李青山,刚才你和那个少年交谈的话我也听到一些,你别介意,我只是担心那两人会贸然出手而已,那小子有一句话说的还挺中听,弱者连自己怎么死都掌握不了,你说惨不惨,不说他资质如何,哪怕到我这个修为还可能是别人眼中的猪犬牛羊罢了。”

    “这当然只是一方面,我只想告诉你,别人一个不爽可能就是一拳砸出,又或者跑来刺你几剑,就算你背后有万象剑宗又能如何?人他娘都死绝了,还能咋样啊。”

    李青山心有所动,却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绵绵细雨出了神。

    人生如浮萍,人命如草芥,这两句话是都不是都有些太重了。

    修行之路若人人为之,还要读书干嘛,还要规矩干嘛。

    应该和骂街的大娘一样,只是一部分吧。

    李青山若有所思,仰头喝了一口酒。

    老人呵呵直乐,捏了粒花生笑道:“我说只是有可能,事情又不是绝对的,但现在也不急着走,先等他们讲完了道理再走不迟,不然被当成眼中钉,不划算,如若真的找上门来,也没事,遇河搭桥,遇山开路,总归有个办法。”

    少年之后就回房了,在床上盘腿坐下,不在多想,一心凝练体魄。

    ————————

    而那位高大女子和老妪登上朗天寺后,直接顺路顺巧的走到了后院。

    本来想劝说两句的小和尚愣是张开了嘴,说不出话,眼巴巴的看着。

    之后的路就是老妪独自拄着拐杖往里走去。

    高大女子开始还想搀扶,但还是送开了手。

    这种场面,好像不太合适。

    老妪推门房门,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咳嗽了几声,沙哑道:“我说当年的青林洲翘楚俞清心去哪了,原来是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了个秃驴,这么丢人的事情,是不能传出去。”

    那位在蒲团上盘膝而坐的白须白眉的老方丈面伍表情,双手合十,道声佛号,淡淡说道:“身体只是一副皮囊,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贫道于施主素未平生,不知怒从何来。”

    老妪干笑了几声,讥笑道:“莫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俞清心当年做出让人多么恶心的事,自己会不清楚。”

    老妪浑浊的眼眸内,有一道流光返照。

    仿佛看到一位一身青衣,面带桃花的女子依偎在一位男子怀中。

    她取下头顶簪子问那人好不好看。

    她摆动衣衫问那人要不要看支舞。

    她最后怎么一人站在江边了啊。

    “阿弥陀佛”

    老方丈道声佛号,双袖无风自荡,只是默念经文。

    老妪咳嗽了两声,用拐杖轻敲地面,一阵宛如大江潮水的呼啸狂风席卷方丈全身。

    老方丈胡须凌乱,袈裟飘摇,在狂风中拿出一串佛珠,不停拨弄。

    老妪收回气势,起身摇晃走了一步,用拐杖指着那人说道:“你俞清心不是平生最以剑术得意吗,拿出剑来,不然老身我杀的不够解气。”

    老方丈依然面无表情,以单掌续说,“老衲从未习剑,何来剑术一说。”

    老妪冷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俞清心到头来连个和尚都做不好。

    老方丈沉声道:“吾名为悟往。”

    身形佝偻的老妪摇晃又走了一步。

    她全身金光乍现,身形不断拔高,白发变黑发,拐杖化长剑,刹那间化为一个一身青衣,剑气凌厉的英气女子。

    老方丈道声佛号,在这个不高的小屋内凝聚出一座于房屋等高的金身罗汉,身有千手,宝光四溢,更有佛音阵阵,传遍四周。

    可当青衣女子一剑“拔地而起”直冲心头的时候,罗汉四处溃散,落成满地金辉。

    一剑穿胸而过。

    鲜血顺着胸口染湿一身袈裟。

    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带和煦笑意,“施主可够舒心。”

    青衣女子双眉紧皱,拔出剑身,又是一剑。

    老和尚双手合十都做不到,双臂松垂在身侧,拽着一串佛珠,依然面带笑意,“有因既有果,俞清心的因,老衲来还便是。”

    青衣女子并未拔剑,再无凌厉气势,脸上泪如雨下,哽咽道:“你当真这么冷酷无情,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老方丈已经闭上眼去,低声呢喃佛语。

    青衣女子一剑拔出,带起一身鲜血。

    她没在停留,转身离去,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又化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高大女子看着有些失神的老妪,连忙跑过去问道:“娘,你没事吧。”

    屋内静心盘坐连吃上几剑斗都面无表情的方丈,面容憔悴,手心佛珠散落一地,如掉入河流的石子儿,接连不断,掷地有声。

    而此时以那位贩卖香火的老和尚为首,一掌击破此地束缚,冲进屋内。

    看见一身鲜血,散落一地的佛珠。

    香火老和尚一身粗制布衣上下翻卷,横眉怒视。

    却在下一刻听到一声叹息,“悟澈,随她们而去吧。”

    正蹲在门口以逗小和尚为乐的黑衣少年,看见二人走出,起身行了一礼,慢慢跟在二人身后。

    香火老和尚在方丈面前盘腿坐下,一边帮他守护心神,一边不解问道:“师兄,这是为何。”

    老方丈摇了摇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香火老和尚不再多问,全心为其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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