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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良民

    阿花赞许地瞧了我一眼,说没想到小伙子还挺有眼界的。

    老道平白无故挨了巴掌,心里气归气,但对方一个弱女子,终究是在给自己解蛊,也不好发脾气。不过转眼又开始耍赖,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在解蛊,还是在重新下蛊。你就在这儿等着,等我们两个人好了再让你带邹之去拿东西。”

    其实老道这么说,是为了防止我制不住她,自己和陈处长也身体虚弱拦不住人,被她给偷偷溜走。因为修道之人中蛊,就像普通人中毒一样,身体什么状态,自己能感觉得到。

    阿花也是修道之人,哪里会不懂这个。听到老道这样说,明白他在耍赖,气得媚眼瞪得溜圆,“你…你…”,你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妥协地点点头,说好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就在这时,陈处长“哇”地一口,开始了“上吐下泻”中的“上吐”,老道冲到房间角落木桶上,拉下裤子一阵稀里哗啦,开始了“上吐下泻”中的“下泻”。

    老道拉的什么我没看见,但陈处长吐出来的东西刚好飞溅到我面前,赫然是一只只黄豆大小的米黄色肉虫。有些肉虫已经死透,蜷成一坨,有些肉虫还在挣扎,一动一动的,十分恶心。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却发现身边有个人比我还激动。

    阿花捂住眼睛,发出尖叫,喊着,“我不看你们两个大男人轮番解手!”

    阿花长得再好看,终究是三十几岁的人,尖叫着说出这样的话略有怪异。要说她没见过男人下面那玩意儿,我反正是不信的。不过那个年代每个人都保守,她对这种场面反应激烈,也说得过去。

    不是开脱,那时候“绅士”的概念才在大陆广泛流行起来,每个小青年心里都觉得,对女士礼让会显得自己很潮流,很“革式”。所以由于种种内心活动,我甩下一句“我看着她,在外面等你们。”,就扯着阿花出了门。

    老道坐在木桶上,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舒爽的表情占据整个面部,还是让他没有说出口。

    门外,我和阿花僵硬的对峙。

    虽然把她拉出来了,但我完全没有和老女人相处的经验。秉着老道常说的“江湖险恶,祸从口出”,我硬是木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并暗暗提防着她。

    反而这样对峙了一会儿,阿花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听到阿花说出这样的话,我忍不住了,问道,“我把你拉出门,你为啥觉得我也不是好东西?”

    阿花愣了一下,理所当然地回答,“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这个女人有故事。

    还没等我开口问,阿花已经自顾自地讲开了。

    “我出生于苗寨,我奶奶是个草鬼婆。从小奶奶就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也很精彩,希望我学好本事,能有机会出去看看。

    在十八岁以前,我的生活除了家人,就是虫子。寨子里的人崇敬我奶奶,也顺带崇敬要继承她衣钵的我,没人把我当作一个女人对待。

    满十八岁那天,奶奶说我本事学成,往行囊里塞了几个炒米粑粑,就送我出了门。离开苗寨,我满心欢喜,来到昆城。也是在那里,遇到了这个让我倾心的男人。

    那时他站在街上,胸前挂着大牌子,上面写的汉字我不认识,所有人都离他远远地指指点点。我走过去,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低头小声说,‘不要和我说话。’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要我和他说话,但他从早到晚,天天都站在那里,我就天天去看,天天给他炒米粑粑吃。

    后来他不站在街边了,和我成为了朋友。他问我,‘你从哪里来?’,我说,‘我从山里来。’。他就非常惊讶。‘我们这里的人,做梦都想到山里去住,你怎么还出来?’

    我问他为什么想去山里住,他没有再回答。

    他叫狗蛋,我叫五花。他说我名字真好听,人也真好看,我心里想,他名字真难听,不过好在人长得好看。

    狗蛋比我大六岁,当过兵,没有娶媳妇。我说我愿意给他当媳妇,他很高兴。

    刚嫁给他那段时间,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十年后,他渐渐变了。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我的奶奶是草鬼婆,用巫蛊救人,也会用巫蛊害人。我是她的孙女,同样会那些手段。于是我给他下了情-蛊,让他爱我,敬我,忠心于我。

    那个女人以为狗蛋对她并无情爱,只是耍流氓,于是含愤自尽。我心有愧疚,常常为那女人上坟烧纸,偶尔会同狗蛋一块去。

    狗蛋和我去上坟,看到她就心痛难忍。哪怕我尽力隐瞒,后来也被他发现了情-蛊存在。

    狗蛋认为,我是在控制他。他不愿意被人控制,又熬了六年,终于自杀了。

    当时我悲痛欲绝,想随他去了算了。奶奶看到后,求了青教厉害的人,趁他怨气重搜齐了他三魂七魄,凝在一块羊血玉里养着,陪在我身边。

    这样很好,除了一点。他不爱我。”

    讲到这里,阿花的眼里盈满雾气,笑得悲凉而无奈。我也有些动容。不过我大概猜出来她抓那两个人是做什么用的了。

    果然,阿花哽咽地继续讲道。

    “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盘让,他知道我过去所有事情,还默默喜欢着我。他告诉我,人有蛊用于肉身,灵也有魂蛊用于灵体。这种蛊,名为魂情-蛊。

    炼魂情-蛊的办法,在青教高层手里,我这种身份,没办法拿到。他是青教湘堂堂主的大弟子。我通过他,拿到了魂情-蛊的炼法。

    炼魂情-蛊需要阴历七月十五生的六男六女,并且要与他同生肖,蛊与灵才能契合。我一个弱女子,去哪里找这么十二个人来炼?

    还是盘让帮了我。

    他让我来蜀城,安排好一切事情。包括你们寻找我,也是他告诉我,让我在夜总会守株待兔。

    他对我很好,我还是爱狗蛋。本来这次事了,我打算带上狗蛋躲进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没想到却被你们破坏了。

    所以你们都是坏人。

    尤其像狗蛋那样,好看的男人,更不是好东西。我对他那么好,他却喜欢别人,真不是好东西。”

    阿花讲完了,而我却有些愕然。

    她活了这么久,有些事情却想得不是太清楚啊。为了一己私欲,要害十二人性命,却说我们是坏人。并且,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有什么强行留着的价值吗?

    那时我见过的人少,经历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同样说不清什么算好人,什么算坏人。不过总觉得,爱情不应该是这样扭曲的样子,好人坏人也不是这样来区分的。

    阿花说我们是坏人,我知道是错误的说法;阿花说狗蛋是坏人,我觉得不尽然。但这东西,没办法讲道理,也没有道理讲得出来。

    里面老道和陈处长呕吐声排便声频率已经渐渐降低,我看着差不多,让阿花带我去拿之前从我们身上搜出来的东西。

    阿花带我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一间屋门,说东西都在里面。我进去一看,果然雪燕木髓手串、老道给我的入门礼、莲形压枕玉、道光通宝在里面,老道的符袋、陈处长的证件,都在里面。

    我拿上所有东西,径直回到老道和陈处长所在的那个房间。他们那边已经给那个看守小伙子松绑了,三人坐在地上聊天,还聊得挺开心的,见我回来才想起,此时自己是被绑架到此处,气氛应该紧张点。

    我们各自拿回了各自的东西,准备出门离开,却发现阿花小心翼翼探头进来,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我被她惊呆了。

    一般这种情况,刚才我拿了东西没理她,大门就在旁边,她完全可以开溜。没想到她居然折返回来问我们,问这三个刚才还在挟持她的人,自己可不可以走了?这个女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我以为她给我讲的故事,略过了许多经历,我以为她这一路人生,一定走得坎坷多舛。但看她现在这个举动,怎么都不像经历过许多事的女人。

    或者,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她十八岁前生活在奶奶的庇护下,十八岁后才入社会就嫁了人,遇到简单问题,都用自己的办法解决了,遇到困难问题,都被盘让和奶奶解决了。所以她从来都不需要太多思考。

    我扭头看向老道,想和他交换一下眼神。老道却没有看我,对阿花回答,“可以了,你走吧。”

    事后我和老道交流过阿花这个人,老道想了一下,说,阿花心眼其实不算坏,她是天真,是蠢,所以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作了恶。我深以为然。

    最近我与朋友闲聊,又说起阿花这个人,朋友是个心理医生,说阿花最后还回来跟你打招呼,大概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我去查了这个综合征的症状,觉得是符合的。

    从那栋平房出来以后,老道带我们立即赶往民宗局,让陈处长把此事报告给局长,局长又报告给上面的部长,最后上面一级一级传下来命令,“蜀城民宗局行动组人员全部撤回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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