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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不顾一切

    因为记挂着许氏和云骥,云平昭很快回了永州,而泰州那边也送回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表面上看,陆航的外室姓杨,是外地至泰州投亲的,带着一个丫鬟。陆航救下她们之后,把她们安置在离陆家不远的一个宅子,添置了一个丫鬟照顾她。虽然杨氏深居简出,但邻居都亲眼见过她们三人。按众人的描述,其中并没有云惜柔。

    在陆家的人启程至京城接回陆航和云惜柔之前,杨氏及两个丫鬟搬离了宅子,据说是陆家的人押送她们出城的。至那之后,宅子一直空置着。而陆航回到陆家之后,一直没有出过家门。

    沈君昊看到这,原本以为事情不得不就此了结,结果他的手下在信末告诉他,他们在调查杨氏的时候,似乎看到了青竹的身影。因为只是惊鸿一瞥,所以他们不敢确定。

    沈君昊一直记得,在他和陆航遇袭之后,沈君儒曾表示,他的受伤全因看到了青竹,这才遭遇暗算。沈君昊很想找出青竹,证实他和云居雁的猜测:这个世上有两个青竹。奈何他们根本找不到她。

    回到凝香院,云居雁得知这事,同样觉得若是青竹真的在泰州,那么“杨氏”很可能是幕后之人欲盖弥彰制造出来的烟雾弹。这么多年的交锋,他们和幕后之人全都很了解彼此。他一定知道他们会派人去泰州调查。

    “你打算怎么做?”云居雁询问沈君昊。

    “泰州虽不比京城繁华,但同样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故意躲藏的人并不容易。暂时只能注意着陆航的行踪。若他们还想利用他,一定会再次接触他。”

    “眼下只能这样安排。”云居雁点点头,又担心地问:“若是让陆航或者陆家的人知道我们监视他……”

    “不管怎么样,也好过他被人利用,再次闹出什么事。”沈君昊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很担心惠表妹。舅母一直把她管得很严,她怎么可能当众掌掴自己的相公。”

    “你怀疑有人在她身边挑唆她?”沈君昊一边问,一边思量。许惠娘的行为的确很严重·她不可能不知道后果。如果幕后之人在陆家也安排了眼线,就为了制造陆航和许惠娘的矛盾,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幕后之人太闲了·有力气没处使,二是陆航在他的计划中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

    事实上,陆航不过是暗恋云居雁。事到如今,他和云居雁再不会误会彼此。陆航已经不是他们在感情上的阻碍,那么他对幕后之人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沈君昊越来越糊涂了。

    云居雁见他不说话,主动说明:“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在他们启程回泰州之前·舅母把一个自小跟着自己的贴身妈妈赏赐给了惠表妹,带回泰州去了。想来以后若是有人想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不会那么容易了。”

    就在云居雁和沈君昊说话的当口,青竹正向云惜柔汇报泰州的情况。

    云惜柔在云平昭离开京城的时候,偷偷跟着他出了城门。她一路尾随他去了永州。却见到云家张灯结彩,衣服首饰流水似的的送入大门。她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云凌菲的婚事。云居雁和云凌菲感情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云凌菲即将成为威远侯府的三奶奶,而她却像过街老鼠一样·永远只能躲藏在暗处。当天晚上,她转道去了泰州。

    当下,听到青竹说·沈君昊派来泰州的人尚未回京城,她不悦地说:“是不是你露出了马脚,让他们起了疑心?”

    青竹看得出云惜柔的心情很差,不敢辩驳,只是回答:“姑娘,奴婢一直尽心尽力办事,不敢有丝毫马虎…···”

    “别说这些没用的。”云惜柔不客气地打断她,“你应该知道的,这次的事对他而言极为重要。你说你已经尽心尽力了,我便相信你·但如果因为你坏了他的事,我可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

    “是,姑娘,奴婢知道这次的事至关重要,奴婢一定会完成姑娘交待的每一件事。”

    云惜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问道:“你见过陆家那人吗?现在的情形如何?”

    青竹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担忧地说:“回姑娘,事情有些难办,她已经在陆二奶奶身边说不上话了。”

    “怎么回事?”云惜柔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是这样的,陆二奶奶回泰州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嬷嬷,听说是自小服侍许夫人的。她不止让陆二奶奶在回府后的第一时间就向陆家的长辈斟茶认错,还让陆二奶奶向陆少爷说了软话,日日都去陆家长辈面前尽孝,哄得陆老夫人她们很高兴……”

    “不管她在许家多有体面,也是一个奴才,难道她就不会挑唆她们的关系,让表姐心生怨恨,把她送回京城?”

    “姑娘有所不知,陆二奶奶很怕这个嬷嬷。还有,每一日她都寸步不离跟着陆二奶奶,还把陆二奶奶身边的人全都审问了一遍。我们安排的人不止近不了陆二奶奶的身,恐怕还有可能被抓出来······”

    “都是废物!”云惜柔挥手扫落了桌上的茶杯,“不过是个老奴才,就让你们慌了神,怎么办大事?”

    竹青屏息不敢说话,暗暗揣测着云惜柔为何这么生气。片刻,她小心翼翼地说:“姑娘,还有一件事,奴婢很担心······”

    “什么事?”云惜柔阴戾的目光扫向青竹。她嘴上责骂她,心中却明白,鲁氏确实比许氏难对付,也比陆家的几位夫人难缠。陆航的父母都是善良的人,若许惠娘继续伏低做小,恐怕他们会帮着许惠娘。

    竹青偷偷瞄了一眼云惜柔,斟酌着说:“昨晚,不知道那个嬷嬷对陆少爷说了什么,他回房去探望陆二奶奶了。第二天早上,他们一起去向长辈请安。”

    云惜柔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竹青抬起眼睑看了看她,又急忙垂下头。她知道云惜柔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就当青竹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云惜柔问:“难道陆家的长辈一直没有逼他们同房?陆航没有因此反感·更讨厌自己的妻子?”她的音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青竹摇摇头答道,“具体如何奴婢不知道,但自打他们回了泰州,陆家长辈谁都没有管他们之间的事·陆二奶奶也没有向长辈们告状。奴婢们猜想,应该是许夫人叮嘱过陆二奶奶,也和陆家的长辈们打过招呼。”

    云惜柔听着青竹的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舅母真是想得周全。”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中蹦出来的。

    青竹不敢接话,只是屏息立在她跟前。她们都很清楚,陆航善良而天真。她对云居雁一片痴心,但终究只是一个男人。若许惠娘好生哄着他·他不至于马上移情别恋,但一定会善待自己的妻子。许惠娘本质上胆小又懦弱,又有鲁氏派来的嬷嬷在一旁看着。一旦他们有了孩子,他们针对陆航制定的计划一定会落空。

    时至今日,眼见着一桩桩事情都出了意外,青竹忍不住觉得,主子虽然依旧对一切表现得胸有成竹,可云居雁深居简出·若陆航这边再生出意外,他们的后续安排很可能落空,到时主子长久以来的计划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姑娘·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不如回京向主子请示······”

    “他根本不在京城!”云惜柔冷哼一声,沉吟许久又道:“我想见陆航,有没有机会?”

    青竹为难地摇头,答道:“回泰州至今,陆二少爷没有离开家门一步。若是他出府,沈大爷派来的人一定会跟着。”

    “他派了什么人过来?陆航若是看到,识得他吗?”

    竹青摇头表示不知。云惜柔衡量许久,阴恻恻地说:“他不出府,那便由我进府……”

    “姑娘,太危险了·若是陆二奶奶看到您······”

    “她再绵软,终究是一个女人。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表姐念念不忘,深情一片,我就不相信她忍得了这口气。”云惜柔说着,吩咐青竹悄悄打听,有没有办法让她偷偷去陆家与陆航见面。

    一连等了三天·云惜柔终于在第四日找到了混入陆家的机会。她深知先前青竹口中的“危险”是什么意思。毕竟她去过启昌侯府,若是让许惠娘或者她的陪房见到她,她必死无疑。她甘愿冒险,宁愿孤注一掷,全因“恨”才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动力。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立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云惜柔知道陆航正独自在屋子内。她调整呼吸,暗暗在心中过滤即将要说的话,轻轻推开了房门。

    听到“吱呀”一声,陆航正要责备下人不懂规矩,就见云惜柔独自站在门口。他的心一阵狂跳,匆匆上前关上房门,急促地问:“你怎么进来的?若是被人看到怎么办?”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云惜柔才说了一句话,眼泪已经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滑下。

    陆航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脸上难掩愧疚。“你先别哭。”他手足无措。他自认是这个世上最爱云居雁的人,这份爱是永远不会变的,但是他居然在喝醉之后夺了云惜柔的清白。就算许惠娘愿意,他也没办法让她进门。他应该怎么负责?

    “我不是想缠着你。我本想留在京城,再也不见你了······”

    “你不要这么说。我没顾上你,匆匆回了泰州,只是怕他们发现你。”陆航急忙解释。

    “我明白,我知道的。”云惜柔连连点头,顺势抓住了陆航的手臂,伏在他肩上痛哭了起来。

    听着她的哭声,陆航恍然想到了云家的花房内,云居雁也是这样伤心痛哭。他的整颗心揪在了一起,只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已经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她和沈君昊的第二个孩子快降生了。沈君昊才是真正拥有她的男人,为什么与她指腹为婚的不是自己?

    静谧的空间,云惜柔的痛哭慢慢变成啜泣。她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陆航,刻意用潮湿温热的呼吸逗弄着他的耳垂。今天,她用了云居雁最喜欢的香粉。他曾告诉过她,人的嗅觉是最敏锐的,陆航借着这种香味,一定会马上记起云居雁。

    “你不要哭了·我会好生安置你以后的生活。”陆航轻拍着云惜柔的背。他对她有怜惜,有同情,但他多么希望,此刻对着他哭泣的是云居雁。如果云居雁愿意·他可以为她抛弃一切,带着她远走高飞,每日与她抚琴吹箫,过着不理世事的逍遥日子。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可云惜柔终究不是云居雁。他闭上眼睛,紧紧搂住云惜柔,幻想着她就是云居雁。

    云惜柔知道,陆航果真想起了云居雁。这虽然是她的目的·但随着他温柔的拥抱,她的身体却不自觉地绷紧了,仇恨让她的表情渐渐扭曲。凭什么所有男人都爱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声让陆航幡然醒悟。他急忙放开云惜柔,焦急地说:“这里太危险了,我先送你出去······”

    “不,不行!”云惜柔慌忙摇头,“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暂时你千万不要出门。”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陆航低头看着云惜柔。这些日子,他没有出门·除了让陆许两家的人相信,他已经与所谓的“外室”没有瓜葛了,同时也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安排云惜柔。京城的时候,她虽然说,他们不能再见面了,可是他不能不负责任。

    “总之,你不要出门,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陆航审视云惜柔,“你不说明白·我会更担心的。”

    “是姐夫……”

    “他?”陆航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他怎么了?”

    “姐夫派了人过来,那些人就在外面转悠,不知道想干什么。”

    陆航没问云惜柔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冷声说:“他已经是赢家了,他还想怎么样?”

    “我不知道姐夫想怎么样·我只是很害怕。他对你,会不会……会不会……”云惜柔欲言又止,再次哭了起来,担心地说:“听说沈将军失踪了,姐夫的二弟一直在暨阳,就连过也不会回京。看到他们这样,我真的很害怕,这才不顾一切来找你,”

    “不会有事的。这里是泰州,他不敢怎么样的。”陆航嘴上这么说,脸色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云惜柔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她背过身,脸上滑过一丝冷笑,悲泣地说:“反正,你万事小心。我先走了。”说罢,她举步欲拉开房门。

    “等一下。”陆航急忙拉住了她,“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云惜柔摇摇头,“你不用担心,真的不用担心······”

    “我……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字,云惜柔的拇指紧紧掐入了食指。陆航的态度已经变了。不管是因为他被许惠娘软化了,还是因为他发现,她终究不是云居雁,他的道歉都意味着他决意抛弃她,就像她的家人舍弃她一样。她决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不用道歉的,我都明白。”她甩开陆航的手,“本来我不打算回泰州的,我早就下了决心,不打扰你和表姐……”

    “你不要误会,其实我一直想派人回去找你,我并不是不理你。”

    “我知道的,你是好人,一直都是,可是她是我的表姐,是你的妻子,而我,我的家人已经容不下我,我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

    “你千万不能轻生。”陆航伸手抱住了她,“除了名分,其他的事,只要你说,我一定可以办到。”

    “我从来都不奢望名分,你知道的,从来都不奢望······”云惜柔伸手圈住他的腰,“我回来找你,只是害怕姐夫对你不利,我只是担心你……”

    沈君昊和云居雁都没料到,云惜柔居然敢去陆家与陆航见面,他们只知道陆航终日在家,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道真是我们多虑了?”沈君昊对着云居雁喃喃。

    云居雁摇摇头,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总觉得眼下是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幕后之人正在为一个巨大的阴谋积聚能量,等待最后一刻的爆发。

    “怎么了不说话?”沈君昊搭住了云居雁的肩膀。

    “我在想枇杷,都已经这么久了,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云居雁叹息。她更担心的是幕后之人先前给她的两封书信。他的目的何在?

    “若是枇杷提出和张泰成亲,你打算怎么办?”

    “我绝不会让她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特别是在锦绣怀孕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一旦枇杷开口,她就与她摊牌,哪怕她什么都不会承认·她也不会继续留着她。

    沈君昊轻笑。“真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对你一心一意的。”

    “你真是随时都不忘夸自己一下。”云居雁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我只是怕你有了儿子不要爹。”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这次一定也会很顺利的。”

    “我哪是担心这个。”沈君昊嘴上不愿承认,搭着云居雁肩膀的手却不自觉加重了力量。他不想她紧张,总是故意说些轻松的话,可是他真的很紧张。万一这次没有上次那么顺利怎么办?

    云居雁轻笑着叹了一口气。被别人担心着,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若是能尽快找出幕后之人就更好了。她再次叹息。

    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居雁急忙坐直身体·推开沈君昊。“有人来了。”

    “都成亲这么久了,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云居雁没有理他,索性起身打开了房门。长顺看到云居雁,愣了一下,行礼唤了一声“大奶奶”,焦急地朝沈君昊看去。

    “怎么了?是不是有子寒的消息?”沈君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

    “回大爷,是威远侯回京了。听说只带了两个随从,是快马回京的。”

    沈君昊猛地站起来·对着云居雁急道:“我先去一趟威远侯府。你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先前你就对我说过,恐怕威远侯会先于沈将军回京。”

    沈君昊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身出了凝香院。

    威远侯府内,沈君昊找到沈子遥,开口就是一句:“伯父呢?进宫去了吗?”

    沈子遥沉默地点点头。

    沈君昊看到了他的凝重,追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对祖母说,是他派二哥出去办事了。具体如何因为关系到边关军情,他不能细说。”

    “你怀疑伯父有事隐瞒?”

    沈子遥再次点头。“有些话我不该说,但是父亲的态度很奇怪。具体我也说不清。”

    沈君昊沉默了。如果可以,他真想亲自把沈子寒找出来,亲口问一问他,他到底在干什么·可天南地北,他压根不知道他在什么方向。另外,云居雁临盆在即,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她。“伯父有没有说,他何时回边关?”

    “母亲的意思,若是皇上准许·希望父亲在我成亲之后再回边关。父亲说,他什么时候走,要看皇上的决定。”

    沈君昊点点头,很快回去了凝香院。威远侯没有对父亲、儿子说实话,就更不会对他这个外人说出任何内情。

    为免云居雁担心,沈君昊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威远侯并不知道沈子寒去了哪里。他匆忙回京,除了兑现之前的诺言,主要是为了沈子遥的婚事,为了表达对云家的尊重。

    云居雁本来就没有对威远侯回京抱太大的希望,并没有像沈君昊那么失望。她的注意力被云凌菲的婚事吸引,满心遗憾自己不能去观礼。

    又过了两日,正在家家户户忙着过年祭祖,欢欢喜喜迎接新一年的时候,阿里耶一家从吐蕃送来了节礼。除了吐蕃的土特产,他们带来了一个令沈君昊和云居雁震惊万分的消息:他们在吐蕃看到了沈子寒,穿着吐蕃人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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