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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4章 是你!!

    云居雁和沈君昊都知道,与茯苓联络的不是幕后凶手,就是与幕后之人走得极近的人。只是他们都担心,随着郝平的死亡,幕后之人一定会更加小心,茯苓的信件不一定会有人接收。不过不管怎么样,沈君昊都坚持亲自去确认一次。

    走入城西的一条小巷,大概是因为两边高耸的围墙,亦或是空气中弥散的霉腐味,沈君昊只觉得四周一片阴暗,让人十分不舒服。

    循着如意给的地址,他在一扇陈旧的大门前站定。随从上前敲门,才敲了一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院子里光秃秃的,青灰色的地砖上,几片枯黄的树叶应该是从隔壁飞入的。抬头看去,三间正屋的窗户、房门全都紧闭着,屋檐下挂着蜘蛛网,看起来平日里并没有人居住。

    侍从率先入屋,检查了院子,沈君昊这才入内,命人关上了院门。虽然茯苓的信先于如意送出,但如意是用快马连夜送回京城的,因此茯苓的信应该尚未抵达。

    沈君昊站在院子内静静等待着。临近中午的时候,院子外终于有了动静。众人闪至一旁,院门却没有打开,只听“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一封书信从门缝中塞了进来。

    沈君昊示意手下把书信拿过来,与此同时把送信的人抓来问话。

    须臾,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被带到了沈君昊面前。沈君昊虽觉得他只是普通的信差,并无可疑,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把人扣下了,言明只要他们等到了取信的人,自然就会放他。

    打开茯苓写的信,上面除了交代云家二房的情况。主要是询问云映雪的婚事。按茯苓的描述,云映雪虽然相信沈君灿一定有不能说的隐疾,但她还是愿意接受婚事的。只是怕自己嫁入沈家之后会遭到云居雁的报复。茯苓在信上隐晦地表示,他们进可以挑唆云映雪不嫁,甚至杀了她,给云居雁扣上再次逼死庶妹的帽子,退可以培养云映雪,让她牵制云居雁。

    短短两页的信纸,沈君昊看得火冒三丈。茯苓的“进”和“退”都可能把云居雁陷入困境。茯苓只是安插在云惜柔身边的一颗棋子就已经如此恶毒了。那幕后之人呢?他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有云惜柔,云居雁从一开始就特别忌惮她,她到底有多可怕?

    沈君昊把信纸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掌心,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此时此刻。他不认为把云映雪嫁给沈君灿是一个好主意。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外再次有了动静。这一次,好像有预感似的,沈君昊没有闪至一旁,只是站在院子中央,紧紧盯着大门。透过门缝,他隐约看到有人站在外面。许久,人影不见了。他刚想命手下把人抓回来,人影又出现了。来回地晃动。显然有人正在门外踱步,犹豫着是否应该推门而入。

    如此反复了几次,正当沈君昊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了沈君昊的眼帘。与他的愤怒、错愕不同,对方只是低头看着门口。大概是没看到预料中的书信,他这才抬起头,看到了院子中的沈君昊。

    “是你!”沈君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的。

    沈君烨面如死灰,咬牙凝立门口。无言的,他伸手扶着大门,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他的神情似想夺门而逃,又想冲上前与沈君昊理论或者求饶。

    长久的对峙中,沈君烨突然抬起头,轻轻一笑,言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

    “我亦不想听你狡辩。”沈君昊一早就觉得沈君烨的行为很奇怪,但亲眼看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出卖自己,他依旧觉得窒息与心痛。他举起右手,紧紧抓着茯苓的信纸,“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沈君烨怅然冷笑,不复以往的唯唯诺诺,凄然问:“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君昊瞪着他。沈君烨的神色中没有后悔,也没有懊恼,他理直气壮。沈君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你觉得自己是对的?”他从不知道沈君烨是如此冷血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对错,只有成败。”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沈君烨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笑得天上的乌鸦也跟着惨叫了两声。待到他的笑声好不容易止了,他才悲愤地历数:“你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吗?其实我也不知道确切的是从哪一次开始的。是我们出生那刻,你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还是眼睁睁看着祖父的偏心,父亲的无视;又或者是亲眼面对姨娘……不,是母亲,面对母亲的死不瞑目。我不断告诉自己,很多事情都是天注定的,我应该认命,可是——”他抬头仰视天空,仿佛在阻止眼泪流下。

    沈君昊听着他一声声的控诉。每个人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对他而言,他宁愿不要嫡长子的身份,只希望母亲能陪着自己长大。“这就是你的理由?”

    “这些难道还不够?”沈君烨反诘,续而又讥讽地说:“对,这些对你而言根本不是理由,因为这些都是你唾手可得的。可是她呢?她不是小时候的那只木马。你一会儿想把她送给别人,一会儿又把她据为己有。但是,即便你如此对她,她依然对你死心塌地。从来,有你的地方她再也看不到别人。”

    沈君昊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沈君烨口中的“她”是指云居雁。他眯起眼睛看他,心中更是愤怒。“我那一拳似乎没有把你打醒!”云居雁是他的妻子,是他挚爱的女人,没人可以觊觎。

    沈君烨已经准备豁出去了。他视死如归般说:“我是没有醒。我从来没打算醒。其实你也没醒。你口口声声喜欢她,你喜欢的不过是她的容貌,是她的温存体贴。你真正了解过她吗?事实上,无论是陆航还是沈子寒。他们都比你适合她……”

    “住嘴!”沈君昊气得脸色发青。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她。

    “我是将死之人,有什么不敢说的?”沈君烨依旧仰着头。高声问:“你懂她的琴声,懂她的萧曲吗?她为了你,每日都纠缠在数不尽的家务事中。这就是你给她的生活,你已经让她失去了原本的自己……”

    “把他带回家交给祖父!”沈君昊高声命令手下。幸好他们所处的位置只是无人的小巷。他根本不该给他说话的机会,可是他的话又句句刺入他的心中。他喜欢她弹琴吹箫的模样,那时的她专注而迷人,整个人沉醉在音乐中。他希望她快乐。可是他带给她的却是无尽的忧虑。她有多久没有碰触她的乐器了?

    沈君烨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他的眼角含着泪,他对着走向他的下人沉声说:“不要碰我!我自己去见祖父,其实我也有很多话问他,问父亲!”

    沈君昊知道沈君烨不会逃。也无处可逃。他不想让京城的人看笑话,他更想从沈君烨口中获得幕后之人的讯息。他让手下退下,任由沈君烨上了马,往郡王府而去。

    枫林园内,沈沧得知此事,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他恨不得立时把沈君烨杖毙。“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他只想知道这个答案。他相信很多的事以沈君烨的能力是办不到的,他最多就是一个跑腿的。

    沈君烨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地说:“我会告诉你们答案的。但在这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祖父和父亲说。”

    沈沧错愕,续而对沈君昊说:“你去叫你父亲过来,然后你就在玉衡院侯着。”

    “祖父!”沈君昊不明白,沈沧为什么又要支开他。

    “叫你去,你就去!”沈沧的语气不容置疑。

    沈君昊虽然心中不满。但想到沈沧为自己做的种种,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只能走了出去。沈君烨低头冷笑,依然只是直挺挺地跪着。

    不多会儿,沈伦来了。他已经听沈君昊大体讲述了经过。他愤怒的目光扫过沈君烨,定格在沈沧脸上。沈沧只是一味阴沉着脸,冷冷地命令:“你现在可以说了。”

    沈君烨一返以前的畏畏缩缩,抬起头目视着沈沧,言道:“祖父,父亲,你们一定想知道为什么。其实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视着沈沧的眼睛,怒问:“祖父,一直以来,你不觉得自己很偏心吗?大哥是你的孙子,难道其他人就不是吗?你对我最多就是不理不睬,可是你对三弟呢?你知道三弟的心里有多痛苦……”

    “闭嘴!”沈沧愈加的恼羞成怒,原本青灰色的老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

    沈君烨不屑地冷笑,又转而对沈伦说:“父亲,姨娘跟了你十几年,是十几年,不是十几天,她不明不白死了,被人活生生害死,死不瞑目,您知道吗?您为她说过一句话吗?您有没有想过她的屈辱,她的不甘?或许,你早就忘了她。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为了一个死人,你根本看不到身边的活人。”

    沈伦又羞又怒,可是在沈沧面前,他又不能喝止沈君烨。

    沈君烨转而面对沈沧,低头道:“我知道我的生母身份低贱,所以我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姓沈,是祖父的孙子。你们却从没把我当成儿子,看做孙子……”

    “若你想留着你的性命……”

    “性命?”沈君烨大笑,突然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沈伦急忙挡在了沈沧面前。

    沈君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他直挺挺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沈沧和沈伦说:“我做了这么多错事,还有性命在吗?”

    没有人料到沈君烨居然有这样的举动。“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好好说。”沈伦干巴巴地劝着。

    沈君烨摇头,闪着寒光的刀刃马上染了丝丝血红。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接着说道:“我之所以回到这里,是想用我的命告诉你们——”他直视着沈沧的眼睛说,“你总有一天会把三弟逼疯的。还有你——”他转而看着沈伦:“你对不起我的母亲,其实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

    沈沧和沈伦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沈君烨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然后他双手握住刀柄,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把刀刃狠狠插入了自己的胸口。沈沧和沈伦愣住了。他们以为沈君烨只是把匕首拿出来唬人的。

    沈君烨手握刀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的表情,他笑着说:“这辈子的经历教会了我,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我一定会选一个身份高贵的母亲,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就倒在了地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快,快请大夫!”沈沧说着已经跌坐在了椅子上。

    沈伦从呆愣中醒悟,急匆匆去门口叫了人进来,又命小厮马上请大夫。说话间,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失神地看着忙做一堆的下人,续而又把目光聚焦在了沈君烨脸上。他说得没错,他几乎已经忘了黄氏。应该说,他没有喜欢过黄氏,更没有怀疑过她的死。

    沈沧无言地坐着,看着众人把沈君烨抬至一旁的软榻上。他的脑海中一直重复着沈君烨的那句:“你总有一天会把三弟逼疯的。”他喜欢沈君儒,有时候甚至会觉得愧对他,但王府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人。沈君儒一直乖巧又懂事,一向知道分寸。难道这一切只是假象,难道他已经被他逼疯了?

    枫临苑外,沈君昊焦急地等待着。虽然沈沧命他留在玉衡院,但他哪里有那样的耐心。看到枫临苑的下人急匆匆去请大夫,他不顾一切,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正屋。他不希望这次又是死无对证,结果却看到沈君烨紧双目紧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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