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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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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厨房位于后罩房的西边。从正屋旁边的夹道绕过去,不过几步路而已,可对沈君昊而言,他仿佛走了一年,甚至更久。

    他一直以为她虽然不爱他,但并没有十分讨厌他,毕竟在他亲她,抱她的时候,她很紧张,却没有抗拒他。昨晚在他的书房,当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她其实是很热情的。事后她也并没有委屈或者生气的神色,反而更像羞涩的小女人。

    他承认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他对她有渴望,他很想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但是如果她告诉他,她不想,她不愿意,他不会勉强她的,可她居然选择了欺骗他,还是一个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

    她似乎是在等着他发现谎言,让他自己意识到,她根本不能忍受与他同床共枕。°

    站在小厨房门口,沈君昊失神地看着她的背影。她站在炉灶前,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些天来,她并没有透过他看着别人,他一直以为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事实上,这不过是他的臆想罢了。在她十四岁那年,他拒绝了祖父把她娶进门的提议,如今却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果然,如果学不会当机立断,错失的机会很难再回来。”他对着她的背影喃喃,正想转身而去,就听“嘭”一声,而她已经弯下了腰。“怎么了?”他边问边走入屋子,见她正在拣地上的碎片。“不过是碎了一个碗,找小丫鬟来收拾就是。”

    云居雁看到是他,微微一愣,慢慢地把捡起的碎片放在一旁,这才解释道:“我不想有人不小心踩到。我待会儿就会命她们进来收拾的。”她走回灶台前·揭开锅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我看你不在书房,所以……”

    “其实我有话对你说,你能等我一会儿吗?”云居雁打断了他·却不敢看他。

    沈君昊点点头站在一旁。这是他第一次入厨房,他知道她正在下面,他不敢自作聪明地认为,这是为他准备的。上午的时候,他居然像傻瓜一样,让她的丫鬟提醒她,她还欠他一碗面。

    云居雁站在灶台前·热蒸汽把她的脸熏红了,她没有回头,她执筷的手在微微颤抖。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而她准备把于翩翩的事问清楚。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把面搅入碗中,撒上葱花和盐,滴上香油,倒入清汤,她小心翼翼捧着面碗走到他前面。“这是我欠你的那碗面。”她想尽量笑得自然些·但她发现脸颊的肌肉是僵硬的。

    沈君昊审视着她。他本来不想马上接手,他不要乞讨而来的东西,可他知道她快被烫到了·他只能从她手上接过面碗。

    “其实我们都已经吃过晚膳了。”

    “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你想问我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吃不下。”

    又是异口同声。

    沈君昊低头看着手里的阳春面。面是金黄色的,和平日吃的似乎不同,青葱经过热汤的浇注正泛着淡淡的清香。看得出,她不止会做糕点,确实是经常下厨房的。“你不需要做这些的。”他陈述。他要的不是厨娘,而是妻子,一个真心实意在乎他的女人。

    “这是我答应你的。”云居雁回答。不经意看到他的衣服上有水迹,她抬头看去,他的脸上也有水滴。“你没有撑伞过来吗?”她下意识拿出手绢想为他擦拭,他侧头避开了·而她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不曾躲避她,即便他们在吵架的时候。

    沈君昊放下手中的面碗,胡乱擦去了脸上的雨滴,平淡地说:“本来以为只是几步路,却没想到原来这么远。”他意有所指·转而又问:“你想问我什么?”

    云居雁发现他的态度很奇怪。若是在以往,就算他对着她假笑,他的表情也不会这么生疏,可她满脑子想着怎么开口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时顾不上这些,只是快速地陈述:“下午我从宫里回来,直接去了玉衡院,后来就一直在这里揉面。玉瑶对我说,快要摆晚膳了,其实是在提醒我应该下面了,可是——”她咬了咬嘴唇,“在我揉面的时候,我知道了你今天去找过于翩翩。”她再次咬住了下唇。

    如果不是知道她撒谎在先,沈君昊几乎以为她在吃错,他可能会因此而高兴,可现在,他只觉得不明白她。

    云居雁见他不接话,只能因着头皮继续说:“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你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虽然最我还是擀了面,可我觉得是你欺骗了我,特别是我问你去了哪里,而你只说你去找沈三公子了。”

    “你既然知道我去找于翩翩,那么就应该知道,我只是去说了两句话,我总要交代她的去处。”

    “我不知道。”云居雁摇头,“我还特意问了······”说到这,她恍然醒悟,“我明白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中了薛氏的计。当时在玉衡院,若是吕氏或者其他人说沈君昊去找于翩翩,她定然不会全盘相信,就算是心有疑虑,也会去小心求证。可现在,这话不是她们说的,却是她的丫鬟告诉她的,她立马就怀疑沈君昊了。

    当然,她不是说锦绣失职,一切应该是薛氏知道了她获取消息的途径,故意误导她。今日如果她有找沈君昊问清楚,那么这个心结一直会在他们心中,哪怕最后于翩翩离开了京城,她或多或少都会记得今天的事。

    对着沈君昊说完整个经过,云居雁心中暗恼,一小半是为了薛氏的笑里藏刀,一大半是为了自己的愚笨,她差点又被人算计了。想着另一件事,她索性直接问沈君昊:“关于祖父训斥四叔父的事,你事先知道吗?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

    沈君昊立时心虚了。有关这事,确实是他要求沈沧借他的四叔父过桥。当时他并没有料到云居雁会突然对于翩翩介怀。如今就算他知道云居雁对他的感情,他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动了手脚。更何况刚刚他还知道了,她万分厌恶与他亲热。

    见她的目光紧盯着自己,他只能避开她的视线,摇头道:“之前我虽然经常晚归,但从不在外留宿。四叔父却经常清晨才回来。我想祖父只是念在四婶娘怀了身孕吧。”他说得无比流利,恍然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他的谎言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她,她大概是为了心中的他守身吧?

    他有些不确定。如果她全然不在意他,又怎么会对于翩翩介怀?沈君昊愈加地糊涂了。

    云居雁一想到自己白白生了半天的气,连晚饭都没好好吃,不由地暗骂自己笨。想到沈君昊说,他去找于翩翩,不过是交代她的去处,她既有暗喜,又有不确定,只能再次问他:“你真的与她说了吗?她答应了吗?”

    看着她一脸期待,沈君昊几乎觉得自己看错了。“我会彻底解决这事的。”他真心地承诺,随后眯起眼睛打量她。

    他见过她与云梦双之间的争斗,他知道她为云家做了不少事,他这才敢让她去拜祠堂,敢向沈沧要求把她的名字写上族谱。如果她只是温室的小花,他这么做无疑是等着家里的女人们把她撕碎。可此刻的她,他看到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女人,一个眼神清澈,期待答案的女人。如果没有过往的一切,他几乎以为她正迷恋着自己。

    “你的小日子什么时候结束?”他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只要她说他可以抱她,哪怕她只是点点头,甚至仅仅是伸手扯一下他的衣服,他就可以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应。

    云居雁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当她听到他的问题,她只觉得全身的血色直往脸上冲。她慌忙低下头,哪里敢再看他。她告诉自己,她虽然不喜欢那件事,甚至可以说害怕,但是她喜欢他,所以只要他像以前那样抱住她,她会对他点头的。她屏住呼吸,紧咬下唇。她犹记得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难以忍受的不适,但是她对自己说,因为是他,所以她不怕,她乐观地想,或许他会像上次那样把她亲得迷迷糊糊的,她就不觉得难受了。

    静默的对峙中,谁有也没有动作。两个人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沈君昊看着她“心虚”地低下头,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解释,心中无限悲凉。对他来说,只要她说一句:我还没有准备好。他绝不会勉强她的,可是他面对的是无声的抗议,是无情的谎言。

    “走吧,已经很晚了。”他打破了沉默。他想像往日一样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但是手臂在半空停顿了一下,还是无力地放下了。

    无暇看她的反应,他迈开脚步往外走,在廊下等着丫鬟们过来给他们撑伞。他不会放弃她的,但暂时他会给她一点空间和时间,同时他也需要调整自己的心情。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挫败,如此左右为难,他必须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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