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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重伤

    大火将湖边的雾气,炙烤得越来越稀薄,浓黑的烟滚入云霄,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焦糊味道。哲和礼看着起了火的大营,有些愤愤的啐了一口,问道:“马呢?策妄五百骑兵,都是一人两马。”

    有人低声回话,哲和礼不耐烦地推开,在死人堆里翻出一块干净的丝巾,拿起来擦了擦自己的带了血的刀。一边擦一边踹了那回话的人一脚:“你不会大点儿声么!老子没给你吃饭怎么的!”

    “一个时辰之前,墨脱大人都带走了!”那被踹了一脚的人大声又回答了一遍。

    哲和礼鼻子哼了一声,将刀收归鞘中,道:“那个指挥的小子还挺有点儿本事,若不是他们在这儿死战,我们走水路去追墨脱,只怕早就追上了。哼,咱们死了多少人?”

    “四百三十二人。另有三百多人负伤……”边上跟上来的副将声音越来越小,这是从未有过的惨胜,清军只有四百来人,还包括不少非战斗人员,竟然能拖住一千多准噶尔精锐两个时辰之久,让这支所向披靡的铁军遭此重创。

    哲和礼眯了眯眼睛,看着在烈火中化为灰烬的营帐,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他们的主帅在什么地方,剩下的一部主力目前在什么位置?”

    副将低了头,“这个末将不知……”

    哲和礼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这么点儿事情都查不出来,要你何用!你不知道,不会抓个舌头问么?”

    “人都死了。”

    “没烧起来的地方给我翻,找到活人就给我揪起来问!埋锅做饭,整军待发,一有清军主力动向,立刻全军扑上,不抓住大清的主帅,我们这一仗,就白打了!”哲和礼暴躁地下着命令,手里的马鞭一甩一甩地打在手上,昭示着主人内心的焦躁。这一战,他虽胜尤败。

    原本做了在这里活捉大清主帅的打算,听说那主帅是大清康熙皇帝的表弟,要把这人换回去,得让大清出够了血本才行。可到了这里才发现,大营之中剩下的不过三四百人,火枪兵大部分都不在,只余下一些简单的守备军,指挥作战的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现在都不知道死在哪里了。可就是这个孩子,这三四百人,不但杀死了几乎等量的漠西兵,还让他们完美的计划几乎全盘破产。

    哲和礼知道自己轻敌了。他不明白为何同样是大清部队,前面两仗可以打得如此轻松,可这一战,人明明更少,却赢得这么艰难。大清的主力,现在会不会已经去袭击将军的大营了?

    哲和礼想到此处,不由得一阵胆寒,若是大清剩下的军力,都如这三百人一般,那策凌岂不是……

    哲和礼看看那剩下的一百来匹马和躺了一地的死伤兄弟,大吼一声:“能骑马的,来一百个跟上我!回师与将军回合!”

    *

    陈怡看着远处沈家湾的方向升起的浓烟,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他牵着马走到正在望着远处的策凌身边,两旁上来两个人拦住了他,却被策凌一挥手,斥退了。

    陈怡和策凌一起看着那透过几十里都能看到的大火,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我也有个哥哥。”

    策凌看了他一眼,年轻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冷淡地回答:“此事与你无关。”

    陈怡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讲着故事:“我之前是个跑江湖的,我说我有个哥哥,其实并不是我亲哥哥。算是我师兄,我们一起长大的。我和师兄原本并不很要好,可是后来师父死了,其他的师兄弟也死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师兄对我不错,一直照应我,我却不很领情,直到后来我杀了人吃了官司,师兄却替我顶了罪,死在了牢里。我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你想说什么?”

    “我很后悔,当时不应该害怕自己的事情败露,不去见他。”陈怡叹了口气,“你不去看他,也许,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策凌默不作声地看着远方,仿佛并没有听到陈怡的话。

    “我听说,你们最后一次见面,闹了个不欢而散。他对你其实挺不错的,你却如此待他,你看那大火,烧得多旺啊,要是策妄阿拉布坦就这么死了,将军日后还能安枕么?”陈怡的语气不自觉地犀利起来,侧头看着策凌年轻的侧脸,眼神里露出些微微的不屑来。

    “你的故事编的糟透了。”策凌毫不犹豫地转身,没有再看陈怡一眼。

    陈怡对着策凌的背影,喊道:“我会帮你祈求佛祖见到他最后一面的。”

    策凌轻声哼了一声,牵过自己的战马,交代了几句,便带了几个人,驰出了隐蔽的大营。

    不远的地方,隐蔽在山谷之中的鄂伦岱看着几骑奔驰而过,命令道:“等他们拉开距离,把最后两个人射下来!”

    命令一下,便有哨兵过来在鄂伦岱耳边说了句什么,鄂伦岱一惊,从隐蔽之处退出来,随着那个来传信儿的哨兵绕到山后开阔的地方,远处青海湖边,正好看见那冲天的大火。鄂伦岱瞬间握紧了拳头,眉头深深锁起来,深吸了几口气,问道:“有酒么?”

    所有的人都被他这样的问题问得呆住,按道理行军途中是严禁饮酒的。鄂伦岱当然也不能违例,别说这荒山野岭埋伏当中没有酒,就是在沈家湾会场,这样战事开始的时候,也是不能喝酒的。

    鄂伦岱倒是洒脱,没有酒,便拿了个水囊,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去,道:“这水甘冽非常,倒是有几分酒意,好喝得紧!”

    喝罢了酒,鄂伦岱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叹了口气道:“我平生最爱酒,可惜,没有合意的酒友。如今找着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没了,你们说,是不是?”

    周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他倒浑不在意,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交代孙少华道:“准噶尔的大营方向,看清楚了么?”

    原本西路的校尉孙少华点点头,“看清楚了!将军尽管吩咐。”

    “给我掏了他的鸟窝!我就不信,他有人去打我们的大营,里头还能剩下多少人。”鄂伦岱交代着,“点齐随行所有侍卫,备上最快的马,我要回大营去。”

    “将军!”孙少华惊讶极了,“大营起火,必是有敌军,将军一军主将,岂可贸然涉险?”

    “不是有你在呢嘛!”鄂伦岱拍了拍孙少华的肩膀:“好好打,打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老鄂不是那种怂蛋,上了战场就腿软的。我告诉你,八阿哥在大营里头,你给我好好打了这一仗,端了敌人的老窝就挥军接应我们,出了岔子,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八阿哥?”孙少华瞪了眼睛,“您是说,那个八贝勒?怎么可能?”

    备马的此时已经牵过马来,鄂伦岱上了马,查了查兵器箭筒,一边道:“没工夫跟你细细解释,来时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副官,就是八阿哥,记着,我要是回不来了,你拼了命也要把八阿哥带回去,记住了么?”

    “是,末将遵命!”孙少华一拱手,看着从山坡上缓缓策马而下的鄂伦岱,深深叹了口气。

    *

    鄂伦岱赶到沈家湾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十几个人将马藏起来,偷偷地摸进敌人临时扎下的营帐,没有俘虏,只有伤兵。鄂伦岱有些担心地看一眼那烧成焦炭的营帐,根本不愿相信,胤禩的尸体也在当中,随着大火化成焦土。

    如果胤禩还活着,他一定也没有走远。鄂伦岱了解胤禩不是抛下部下自己逃走的人,他甚至为了清军仅剩下的一部人马的安危,拼死在此力战,若非胤禩作战英勇,只怕鄂伦岱此时已经被两拨准噶尔人夹击。鄂伦岱此时目眦欲裂,拳头拼命的攥紧,低声地命令着带来的侍卫们,迅速而隐秘地搜索胤禩的踪迹。

    鄂伦岱很幸运,或者说,胤禩很幸运。

    胤禩满脸血污地窝在一个重伤兵密集的角落里。脸色惨白惨白的,衬着脸上的血污,愈发显得灰败。他身上裹着一件喀尔喀蒙古骑兵的衣服,已经破烂了,佩剑也不知落在了何处,只有手紧紧地按着腹部的伤口,血已经有些粘稠,却并没有完全止住,似乎还在向外渗着。他眉头紧紧锁着,帽子歪歪斜斜地扣在脑袋上,显得那样虚弱,透着死气,好像再也活不过来了。

    便是鄂伦岱这样的粗人,只看了一眼,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胤禩这模样哪里还能看出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的影子,虽说模样比旁边那些腌臜的兵痞子清秀些,可看着却没多大分别了,八爷那样剔透的一个人儿,怎么竟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鄂伦岱忍住哽咽,手法熟练地了解了边上几个还醒着的伤兵的性命,低声吩咐等在外面的侍卫,“快,给八爷止血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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