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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2 章

    娜娜子消失了。

    我还记得她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

    “我走了,小刘。我知道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终于觉得,我并不是爱你,我们也并没有相爱过。我只是,习惯了你。”

    我慌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可娜娜子只是微微地笑着,她不用刻意,就能够一直保持着她特有的轻柔微笑,这一向是她的特异功能。

    “别说话,”她笑着说,“我只是,一直活在你记忆世界里的人。我没有讨厌你,以后也会想念你,只是,现在我想要去到我自己的记忆世界里了。”

    娜娜子说完,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然后便消失了。

    她只是一种幻影,无法触摸,莫可名状,但惟独这样一个亲吻,让我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而后她便消失了,她究竟去到了哪里,我将会何时才能够再见到她,我都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

    子晴老师的离去却尤其干净痛快,痛快到我根本无法挽留。

    娜娜子说过,子晴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我真正爱过的女人,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我根本不敢去知道。

    然而子晴也走了。

    她是笑嘻嘻地离我而去的。子晴说,她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爱着同一个男人超过一个月的时间。真是她的作风。

    然而在我最惆怅的时候,闹闹小姐……

    “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吧?”她这么说着,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或许我真的应该换一个恋爱对象了呢。”

    然后,她也离去。

    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惆怅的我。

    “大师,我听过你的名号,您是一位没有委托解决不掉的同性恋和尚。”小刘说道,目光复杂地看了司徒有光一眼。

    “是双性恋。”司徒有光撇嘴。

    “无所谓。”小刘说着,眼神有些绝望,“我知道大师您能处理一切问题,所以,坦白讲我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来找您,求您……”

    “开导你是吧?”司徒有光眉毛微微一挑。

    小刘愣了一会,再度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仿佛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不甚伤心,却又很伤心,怅然若失。”

    “施主,我看你业已无从思考了吧?”司徒有光说着。他注视着小刘的双眼,这双眼睛没有焦距。

    “……”

    “你如此,多久了呢?”司徒有光缓缓问道。

    “也有几天。”小刘说着,回忆着。夜晚本就安静,再加上他所享用着的是寺庙的夜,于是心里也跟着安静得澄明。

    就算是在如此一个混乱扭曲的混蛋寺庙。

    “事情是由那名叫做闹闹的女施主开始的吧?”司徒有光不疾不徐地问话。

    小刘微微一怔。

    司徒有光轻叹:“只有你说起她的名字的时候,才稍稍显得有些不一样。施主,我说对了吗?”

    小刘叹道:“大师,您果然……您果然佛法精湛!”

    “看来我是蒙对了!”司徒有光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三选一,一次就蒙对了!”

    “……”

    “继续说,继续说。”司徒有光乐道,拍拍小刘的肩膀。

    小刘无言好一会,又再次说下去。

    闹闹小姐,是被一对老朋友接走的。那两人,一个是风韵犹存的标致美妇,一个是丧心病狂的中年流氓。一对从俄罗斯出差回来还不甚久远的诡异情侣。

    他们说如此执意劝说闹闹小姐与他们同行,只是为了一个俄罗斯前朝克格勃特工的巧妙寓言。

    “根本,就是在放屁。”小刘说道。这简直毫无逻辑,算是什么理由。

    但闹闹小姐毕竟还是走了。

    “去了哪里?”司徒有光问道。

    “这个……不能说。”小刘说道。关于那个超能力组织的事情,属于闹闹小姐的**,更何况这种组织的成员资料有一部分本身就是机密。

    司徒有光也识趣地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大师又翘起了二郎腿。

    “小刘施主啊,你的委托,我可以说是接下了,但我仍然有一件事不明白。”司徒有光说着,忽地目光如炬,用铿锵而坚定的语气念道,“刘巧巧,男,真实年龄不明,超能力不明,就职单位,李志刚事务所。我说的,没错吧?”

    小刘笑笑,不语盯着司徒有光。

    这些事情司徒有光查得到,小刘早就清楚。但他来此是一心一意恳求指点,是故问心无愧。

    “李姐的事务所啊,我们可是同行。”司徒有光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不久的胡茬,“说相声的郭师傅说了,同行是冤家啊。”

    “我来此,只为下单。”小刘不卑不亢。

    “为何找我,而不找你们自己人?”大师气势逼近。

    “自己人,怕冷。”小刘实话实说。

    大师摸了一把自己的大秃头:“啥意思?!”

    “这单子你要是接了,就知道啥意思了。”小刘微微一笑,莫测高深。

    司徒有光的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望着小刘,咬了咬牙:

    “施主,既然你我都是同道中人……”

    “我性取向很正常!!”小刘连忙打断他。

    “我指的是职业!!”司徒有光吼道,“既然你我都是同道中人,那你一定知道,对完成委托来说最重要的核心。”

    司徒有光说着,伸出右掌,拇指捻着食指,目露金光。

    “钱的话,一定到位。”小刘说着,从运动背包当中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来。

    “哎?盒子不错啊。”司徒有光说着,下意识凑过去。

    “没有错,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百年好盒。”小刘随口答道。

    司徒有光重重一愣。

    他刚刚……他刚刚说什么东西??

    这股打从心底里不断涌出的寒意是怎么一回事?

    但小刘却自顾自把小盒子打开,里面堆满的全部都是百元钞票。

    钱其实也不算少了,可是……

    “我说施主,通常情况不是应该拿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全是钱吗?”司徒有光失笑道。

    “我穷成这幅样子,能拿出这么多来就算不错了,如来也说过见好就收善莫大焉。”

    “如果只是开导你一下,这些钱倒也够了。”司徒有光不理会小刘的念叨。

    小刘却合上盒子:“大师,我的情况您真的彻底了解了吗?您真的有把握完全打开我的心结?”

    “哎,”司徒有光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一位爱财如命的好汉子。你放心吧,如果不能让你彻底从现在的迷茫心情当中解脱出来并过上精神奕奕的生活,我全额退款。嗯……或者干脆你觉得真正有效了之后,你再给我钱好了。就这么办。”

    “……真的?”小刘感觉司徒有光的话说得多少有些太大。

    “今晚你自己找地方住去,明早七点,准时在禅寺门口等我。”司徒有光自信满满说道,“带几瓶好酒,啤的白的都可以。”

    。

    。

    。

    。

    。

    翌日,豪华小跑车中,司徒有光和小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大师你开车技术不错啊。”小刘说道,其实不错个屁。

    “那当然。”司徒有光横冲直撞,神挡杀神。

    小刘双眼放空望着眼前呼啸而过的景色,随口问着:“大师,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啊?”

    “七宝山。”司徒有光得意道。

    “七宝山?莫非你欲将我埋葬?”

    “我觉得你指的是八宝山。”司徒有光撇嘴。

    “有什么关联吗?”小刘。

    “可能是孪生山脉吧。”大师。

    “大师你这车马力真足,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超级马力。”

    “…………没话说,就不要找话。”

    “哦。”

    良久之后,二人来到了这座名叫七宝山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屁的山。

    “大师,这山……这山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需跟我来。”司徒有光说道,一指山门。

    山门之后,一条白石铺成的小路绵延上山。

    大师拿着折叠禅杖,小刘背着酒,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上走去。无敌的司徒有光大师即将体会到,小刘不找自己人下单的真髓所在。

    “施主,你看到那边的小溪,溪水是何等的清澈。跃过这样的小溪小河,应该会很容易的。”司徒有光慈眉善目。

    “跃过去我不知道,但是弹一下肯定会很容易。”小刘说着走过去,蹲□,用手指弹了一下溪水,“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弹河容易。”

    “…………啥?!?!?”司徒有光整个人呆住。

    片刻后,半山处,面对着郁郁葱葱的美好山景,司徒有光轻轻点指:

    “施主,看那泉水之下,一众乌龟悠然自得,有没有让你的心情舒缓一些呢?”

    “乌龟?哪里有乌龟?”小刘疑惑,“……咦??这些乌龟样子好特别啊,而且颜色也奇怪了点,大小,形状,怎么看怎么都……”

    司徒有光捏了一把汗:“施主……往远点瞧,你看见的并不是乌龟,而是乌龟的粪便……”

    小刘闻言一锤手掌:“对啦!原来如此!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视屎如龟。”

    “不是吧!!!!这样也有梗!!!!!!”司徒有光五雷轰顶。

    “不如,我是说,除了啤酒我还带了相机来,不如我们登山完毕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给远方的那些乌龟照几张相吧。”小刘看着那几只野山龟啧啧道,“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完毕龟照。”

    “你闭嘴啊!!!!!”司徒有光大喊着,连续打了两三个哆嗦。

    又过了一段时间,二人仍是往山上走着,司徒有光却早已步履蹒跚。即便小刘从没有发动过他的第二超能力,司徒有光的背后还是凝结了一层寒霜。那并非物理性质的寒冷,而是由打意识深处爆发出来的透骨严寒。

    “大师,你累吗?”小刘看着大师单薄的身影,好心问道。

    “……”司徒有光全然不理。

    “大师,累吗?要不要歇息一会?”小刘问着,毕竟他不是有心攻击大师,他只是……他只是估计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大师,还是不说话。

    “大师,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听到的话回答一声啊。”小刘说着,缓缓跟随在司徒有光身后。

    司徒有光终于按捺不住,头也不回,烦躁地“嗯”了一声:

    “嗯!!!!!!!!!!!!!!!!!!!!!!!!!!!!!!!!!”

    洪若洪钟,闷如闷雷。

    “好重的一声‘嗯’,”小刘喃喃自语道,“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嗯重如山。”

    “你够了没有啊啊啊啊啊啊!!!!”大师终于崩溃回头,他运气内力钳起小刘的手臂,大吼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这只手直接折断,我说得出办得到你听到了没有?!?!?!”

    小刘闻言一脸惊恐,连忙道:“大师,我觉得我的手已经断了。”

    “嗯?我没折啊。”司徒有光一愣。

    小刘笃定道:“所以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不折手断。”

    “我靠!!!!!!!!!”大师双眼暴露精芒,手指用力。

    然后整个人彻底冻住,完全冰封。

    “娜娜子家的电冰箱,发动。”小刘叹了一口气,望着佛法高深晶莹剔透的大师说道,“大师,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到我,我觉得这一定就是他们常说的迫不得已。”

    小刘终于用对了成语,可是司徒有光早已冰冻完了。

    半个小时之后,司徒有光解冻,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哆嗦一边上山,眼角隐隐闪烁着晶莹。

    或许,就在今天,大师终于完败了。

    小刘当然也这么想。

    小刘也当然知道,原来司徒有光所谓开导他的方式,不过是让他看看这山里的美景,再用佛法诉说一些人生哲理。

    可能的话,司徒有光会尽力让小刘有所感悟,然后走出阴霾,继续积极向前。

    可,小刘根本不认为这会有用。

    或许,坊间流传的所谓“万能和尚司徒大师无所不能”一说,不过是一种恭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和尚可能不过如此。

    小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也只有李姐事务所才是真正的有求必应之所罢。

    不知不觉,两人已到了山顶。

    在山顶之上看去,有水波光粼粼,有云萦绕山间,美不胜收。

    是啊,这当然无疑是美景,这不假,可是司徒有光所打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小刘的困苦,并不是这样的景色就能够洗涤的。小刘的伤感也并非源自单纯的失恋,而是一种面对娜娜子的消失、苏子晴的抛弃以及闹闹小姐的强颜欢笑而结晶出来了巨大自责和内敛哀痛。

    这些全部的情绪,根本就不是单单美景就能够熄灭的。

    “大师……”小刘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道,他想要告诉司徒有光,他的做法并不好用。

    只见浑身严霜的司徒有光猛一回身,照着小刘的脸上用尽全力,击打出了一个雷霆万钧的巴掌。

    “啪!!!!!!!!!!!!!!!!!!!!!!!!!!!!!!!!!!!!”

    七宝山顶,犹如响起一声霹雳。

    要知道,大师可是一人单挑二十二个流氓狠角色。

    也毕竟,小刘连拳四郎都干死了。

    三重否定,等于否定,小刘的脑袋到底没有被打飞。

    脑袋没飞,于是他可以用嘴大喊:“我草!!!你干啥啊!!!!!”

    然后,小刘兀地目瞪口呆。

    刹那之间,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他的迷茫情绪忽然消散无踪,他只觉得胸腔当中,有一股巨大的爱意,全部集中在一名女孩子的身上。

    “我……闹闹小姐……闹闹!!!”小刘甚至忘记捂住火辣通红的脸颊,无可遏制地大喊道,“闹闹!!我好爱你!!我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的爱你!天哪,我……我从前怎么都没有意识得到?我……我一定要去找你!不管追寻到天涯海角,我一定要去找到你!!!我……死也要找到你!!我这就去!!!”

    小刘吼完,转身就要下山,却被司徒有光一把拉住。

    “?”小刘满腔气愤,现在他的整颗心里就只有闹闹小姐一个人。

    “你知道吗?你刚才想要和他们合照的那只乌龟里,有一只是超仿真乌龟模型,它存在于那里的目的,就是要你不论如何也看见乌龟。”司徒有光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脑袋发热,估计这烧几天都退不下去。

    “什……什么意思?”小刘愣道。

    “贫僧,本名司徒有亮,法号,司徒有光,人称万能和尚,我的超能力是,【如果一个人背着一瓶或一罐以上的酒从山门登上七宝山、再沿途中依次看见溪水、乌龟、山顶俯瞰的美景以及一名手持禅杖的和尚之后,如果我再扇他一巴掌,那么这个人就会无可遏制地爱上全世界最爱他的那名异性】!!!!”司徒有光又打一个喷嚏,因为寒冷的后遗症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却,还是硬生生向小刘伸出了手,“你的委托,我完成了,草你大爷的,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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