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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惊险

    宫澄靠在椅背上,轻轻闭眼长长叹息,所谓的好人坏人,到底怎么定义?在柳家庄的时候,父亲告诉自己宫非正就是坏人。可是在天山上,宫非正带着自己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人的丑恶,她说,名门正派未必是好人。

    所以,非正未必是坏人,因为她并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她生在世外,住着简陋的木屋,吃着简单的食物,过着逍遥却清苦的生活,她与世无争,却看透了世人的丑恶。

    但,如果非正不是坏人,那么父亲说的欺师灭祖的宫非正又是谁?

    不是非正。

    宫澄在柳家后院呆了十八年,十八年不出江湖,十八年不懂善恶,十八年干净纯粹得像白纸,父亲说的是对的,可是宫非正说的呢?

    若父亲是错的,那自己要怎么做?

    离开天山之后,自己收到了父亲的指示,父亲说要尽快杀了宫非正。

    可是,自己怎么能下得了手?那个日日抱着自己,宠着自己,爱着自己,让自己犹如身在天堂的那个孤独的人……

    非正是孤独的,孤独的天山,孤独的长大的孩子,自己成为了她唯一的爱与欲望——相爱的人,是能触到对方的心的。日夜相对,她的心是对自己开放的,自己能清楚的触摸到,她心底里的善良与对名利的无欲无求,能触摸到她对自己的爱,能触摸到她的温暖。

    让自己怎么下手?何况,她真是那样一个人吗?似乎某一刻开始,当自己回忆一切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看清了宫非正,却突然看不清楚自己的父亲柳道正。

    父亲说,非正是坏人。非正给自己讲过一个故事,一个男人为了花花世界,而杀了阻止他混迹江湖的父亲,这人的师弟多年后出江湖为师父报仇,杀了他师父的儿子也就是他师兄,却爱上了他师兄的女儿……

    宫澄知道,非正说的那个杀父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柳道正,自己就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而她,宫非正就是那个杀了师兄爱上师兄女儿的人。

    非正说,如若那样,自己要怎么选?

    很多个夜晚,午夜梦回,宫澄都在想,要怎么选。这是一个砍手还是断脚的选择,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爱人。

    可是必须选。当自己问她,是否可以回天山,再也不管江湖事的时候,她点头答应,雇了马车,星夜赶路,直赴天山,那时候,自己是幸福的,如果这个选择题可以用逃避来解决,那该多好,非正不杀父亲,自己选择和她一起,快乐幸福的过一生,不管江湖,不离恩怨。

    可是当她在自己的身上,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时候,自己颓然发现,离开了江南,并非离开了江湖,仇恨还在非正的心中,走到哪里都是江湖,天山再大,却关不住她,天池再清,也荡不尽她走出来的想法。

    因为她是宫非正,是仙宗宗主,更是太极宗主,是那个还没有报完家仇师恨,没有光复太极宗的宫非正。

    宫澄靠在椅背上,那些在草原奔跑的马蹄声似乎还在耳边,那个拥抱着自己,和自己在马背上,在草原上疯狂的人似乎还在身边,那些蓝天白云,似乎睁眼可见……

    可是自己知道,一切都已经开始,无法中断。

    父亲说,杀了她。她是坏人,是十恶不赦的武林败类,留下她就是留下了祸根。可是宫澄相信,她不是,她恰好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干净的人,犹如天山的雪峰。

    宫澄告诉父亲,不能杀她,恐怕有误会,她是个好人,那一封信很长,宫澄没敢说自己爱上了这个人。

    父亲的回信,宫澄记得清清楚楚:宫非正必死,否则就会有别人要丢命,那个人,绝对是自己在意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宫澄苦笑起来。是的,那个人是自己在意的。是给了自己命的人。自己别人都以为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的那个人——自己的母亲,龙净!

    龙净当然还没有死。可是现在她的死活却要看自己怎么选择,是宫非正,还是母亲?那个被柳道正作为药鼎,在怀胎十月的时候,用药催养,吃尽了苦头,将自己生下来,然后就以难产而死为由,从众人眼中消失的人。

    在柳家庄的时候,柳道正也会带自己去看她,很久看一次,但她温柔慈祥的目光,她给自己的拥抱,是整个柳家庄后院唯一的温暖。

    原本的选择突然之间有了结果,是选父亲还是非正?宫澄会选自己的爱人。而不会选那个伪君子假道学的柳道正。可是如今,是选母亲还是非正?

    宫澄不由得抬手,遮住了自己的额头,有清澈的泪淌下来。

    自己谁也不能失去。所以,自己只能告诉父亲,非正是太极宗主,只要他答应不杀母亲,那么自己可以帮他搞到太极宗主令!

    柳道正得了意外的惊喜,答应了。宫澄却不得不离开,并且是以背叛的姿态离开!

    宫澄泪流满面,窗外银灰满园,不知道非正在做什么,是否已经入睡,可曾想起自己:“你可知道我的难处?你可知道我爱你,却不能不这样做?”——

    宫非正不知道宫澄的难处,恐怕谁也不知道宫澄的难处,因为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十八年前就死了的人如今依然活着,并且成为了柳道正要挟宫澄的把柄。也没有人会想到柳道正会无耻到用自己的发妻来要挟自己的女儿,人人都知道虎毒不食子,可是柳道正偏偏会这么干……

    宫非正也没有入睡,马车在月光下连夜颠簸,空空的官道上卷起一路尘埃。而她盘腿坐在马车上,双手捏了个奇怪的诀,正满面汗水。

    宫非正也没有想宫澄,因为这个时候,她体内已经小有规模的破天攻真气和太极真气各自盘踞在身体的两侧,互相冲撞,太极真气明显占着上风,而宫非正却小心的护着破天真气与太极真气对抗,融入。

    经脉被撑得凸起,心脏每一次跳动带动着血液在血管中犹如巨浪般得打在自己的血管壁上。细小的血管有些破裂,在肌肤下形成红色的瘢痕。

    天地圆通谓之太极,天下万象不外阴阳,太极罗万象为顺天,破天逆行为逆天,恰如水火难容,宫非正手上捏诀微变,双手分开各为如意,心中微叹,自己很不容易在丹田中保护着破天真气的修炼,让破天真气小有所成,可是体内的破天真气与太极真气始终完全不能如自己想象的溶为一体。今天,再一次的失败。

    宫非正开始放松身体,准备缓缓将真气收回丹田,可是就在这时候,她诧异的发现,两种完全不同的真气在交接的地方开始犹如沸水一般涌动,这涌动在自己放松身体,放弃驱动的时候,反倒猛然间触碰到了一起。

    经脉暴涨。宫非正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努力守得灵台一点清明,却忍不住因为那撕心裂肺的痛而闷哼出来。宫非正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每个毛孔都在开始往外流血,而不再是刚刚的一片片皮下出血,那是血管大面积爆裂的现象,汹涌的内力似乎有着自主意识,根本不受控制,宫非正强忍剧痛,而后,自己的眼中一切都开始渐渐变红,视线慢慢开始模糊……

    “非正!”苍闭月听到了宫非正的闷哼声,虽然两个马车有点儿距离,但是因为宫非正日夜练功,苍闭月在和关小小打情骂俏的时候依然时刻注意着宫非正的马车。

    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苍闭月箭步踏上宫非正的马车,一伸手猛然拉开了宫非正马车的门帘……

    然后她吓呆了。

    宫非正浑身浴血!她的每一个毛孔,包括□在外的手上,脚上,脸上脖子上,全都是鲜血,她的眼耳口鼻中也全是鲜血。她身上的白衫也已经被染红,而她的肌肤下,那些筋脉血管凸起,犹如巨浪在其中翻滚一般起伏……

    可是她却依然保持着打坐的状态,双手捏着奇怪的如意决,分别置于身前,她还活着,还有呼吸和心跳,苍闭月的一颗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什么状况?

    在魔教,谁都可能会在练功的时候遇上各种劫难,这是破天的代价,但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浑身浴血。而太极功更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样会死人的!没有人经得住这样的流血。苍闭月双拳紧握,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关小小也跟着到了马车前,看到宫非正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紧张的伸手抓着苍闭月的衣袖:“怎么办?走火入魔吗我们可以合力控制她体内正气吗?”

    苍闭月定了定神:“不行,她的功力和现在的状况,不是我们俩能控制的,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我没法判断,我们不能乱来,否则怕坏事。”

    “可是她……”关小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宫非正的太阳穴突然开始起伏,那种起伏绝对不是别人能够承受的。而太阳穴是死穴,如果真气冲破了太阳穴,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苍闭月双拳一握,缓缓朝着宫非正走过去……

    缓缓变权为掌,提起全部真气,缓缓的靠拢,慢慢朝着她的印堂而去……

    突然,宫非正太阳穴的跳动停止了,只听得宫非正闷吼一声,她捏诀的双手变掌朝着马车拍下。

    “轰”一声剧烈的响声,马车四分五裂,拉车得妈惊嘶一声拖着马车剩余的部分朝前猛窜,关小小惊叫一声,凝神静气,稳主身子,刚刚靠近宫非正的苍闭月却被震得飞出车外。

    马只奔出几十米便轰然倒下——被震飞的一块马车木板从马屁股直接插入,穿到了它的肚子中……

    关小小翻身下了破烂的马车,惊得脸色苍白:宫非正浑身浴血犹如恶魔站在路中间,苍闭月摔在路边,唇角居然有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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