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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金光万丈

    方羽青杀红了眼,就算面对冥狱的千条触手,竟然都能避开,直取其正身性命。

    冥狱一时也只能招架,不能还手将他打开。

    辛灵目不转睛盯着他俩的打斗,起先,还是在为方师叔的自残感到心疼,可见着冥狱步步往后退,她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好。

    “当心!”慌神地叫出来的时候,方羽青已经在她前一秒改了方向,不再用剑刺袭冥狱,而是突然扑上去,推着他一起扑入归墟大壑。会吞噬一切的归墟,感触到有两只猎物就在边缘,立马以一种不可抗地力量把他们往里吸。

    她看见冥狱似乎挣扎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指尖在细微地颤动。他眼中似乎跳动着几丝眷恋和几丝求生的欲望……

    “阿蛮!”辛灵想都没想就上去抓冥狱。她跌在地上,半个身子跌出悬崖,好歹,抓住了冥狱的右手。厉声命令他道:“抓牢了,不许松。”

    归墟把冥狱往里吸,但只要他抓牢她,辛灵就能运用归墟的力量,把他带出来。

    可是还是感觉冥狱在往下坠——辛灵定睛细看,不是归墟在扯他,而是方羽青。

    他要同冥狱玉石俱焚。

    辛灵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用,冥狱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好像要掉进去了——为什么他的触手,此刻全部直直的垂下,直垂进黑暗中?

    辛灵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些触手,是从归墟里生出来了,它们伸升出来,要把他拉下去。

    它们刚才不是明明缠绕在自己身上吗?是那样灵活且高扬。

    她不由得哭了出来,撕心裂肺般朝他喊叫道:“阿蛮,你缠住我!”

    他不是一直都缠住自己的吗?他不是会在水里牢牢抓住了自己的一双脚踝?他不是自己摆也摆不掉的心魇吗?

    “阿蛮,你快缠住我啊!!”她是真的深爱着这个大魔头!

    “呵呵。”冥狱笑了笑,他终于见到她的神情里能流露出极致而纯粹的爱,他终于能听见她说出真正发自肺腑的话。

    他终于能等到,她遂了自己的真实感情。

    冥狱不由自主的勾起左边嘴角,很无力地冲她笑笑:“本王不是说过了吗,本王缠不住你。”

    狭长上挑的眼睛渐渐眯起,突然迸发出哈哈大笑。

    “这归墟才是真正的三界最强啊。”他幽幽感叹一句,被它往里吞噬,他才亲身发现,这归墟一点点吸的不紧紧是肉身,还有修为——就像冥狱以前吸干别人的功力一样。

    妖王万年积攒的修为,正在迅速减少。

    “哈哈哈——”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放声大笑。这声音比冥狱的声音要尖些,也多了一份冥狱没有的清冷,少了一份鲜活。

    这是在冥狱下面死死抓住他的方羽青发出的。

    他之所以笑,是因为辛灵已经拉不住他们。他本来和她十指紧扣的手,生生被强大而无情的归墟遏制住,被拽下抽离。

    从手背滑到指尖,然后滑过指尖,然后,再怎么动手指,触着的也只剩下空气。

    “阿灵!”冥狱高声唤她。他正往归墟里掉,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用左手懒散地扣了扣右手手腕,又抚过刚才辛灵触碰过的地方。眉飞色舞竟是得意:“下次跟本王回妖界,我们找来缠身,就定可缠住了!”

    仿若约定。

    突然眉锋一挑,神色便得戾厉,将自己的右腿一抖,朝下面死死抓住的人呵道:“滚开,方羽青,你不要脏了本王的脚!”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之后虽见那越来越渺小的身影似乎还张了口,却什么也再听不到。

    归墟又吞噬完两个生灵后,很快恢复了寂静。

    辛灵觉得地在移动,是两崖在渐渐合拢。她突然呆若木鸡。

    “掌门,你还可好?”

    “掌门,虽然师叔舍生,但魔头终除,天下终有太平。”

    “生死皆有定数,你们的结局终究莫过如此,掌门不必太难过。”

    ……

    任其余的归墟弟子诸种不同的感情,对辛灵说着态度各异的话,她们的辛掌门已经面无血色,就像是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们不知道,辛灵已在那一秒“坐忘”——她要在归墟大壑合拢前,最后一次进入冥狱的元婴,追寻他的魂灵。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对他说……

    她疯狂地奔寻,寻了很久,直跑出了花海之外。

    原来这花海有界,尽头是一片沙漠,黄尘漫天,沙子从眼前道道吹过,用手挡也挡不住,擦也擦不完。

    阵阵驼铃,声声唢呐,热热闹闹由远及近。只见一队骆驼,乐师们奏着喜庆的婚乐,个个脸上都兴高采烈。而被众心拱月般拥簇环绕在中心的,是一个戴着红纱巾的女人。

    看她红衣素手,足抵红莲,身上明珠佩缀,应该是一个今日出嫁的新娘。

    流沙里起来的一阵朔风,吹开她的纱巾,自右扬起,一下子露出了新娘的容颜。

    辛灵看见,她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莞尔娇羞,虽低头,却藏不住眼眸中那个碧眼方瞳,气宇轩昂的情郎。

    纱巾上的铃铛也被风吹晃,叮当作响。

    她突然听见一番叹息般的倾诉,犹如浅吟低唱:“大哥,我以前常常质问你,为何要对大嫂如此深情,心甘情愿坏了我们许多的大事。那时,我气愤地对你说,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喜欢上一个女人。我错了……你不知道我是真的下不去手……我有多么喜欢她啊,我愿意,生生世世娶她为妻。”

    沙漠里突然不可思议地开出国色天香的花来,从探芽发茎,到含苞绽放,全部都只在几秒内完成。霎那席天卷地的黄尘统统消失,全变作漫天的花海,姹紫嫣红,蹁跹如蝶。

    时移花凋,新姿新意,为你永存。

    忽然烟消云散。

    花海凭空消失,终是湮灭了他残存到最后的那一份心情。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妖王冥狱的气息。

    辛灵不得不睁开眼,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眼前晃动着无数的身影,全只是一片模糊。

    她早已泪流满面——脑袋里也是空空如也,连“嗡嗡”之声也听不到。

    “蹦——”她突然被惊得身子往后一缩。

    “当心。”众人也皆往后躲,相互提醒着跳开。

    是大地重重地合上,悬崖不见,深渊不见,裂缝不见,没水的池塘重新与陆地重合。

    夜幕褪去,白昼重现。

    海天一色,金光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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