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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坐镇阵心

    “归墟之阵,须以坐镇阵心者的心做引子,发动剑阵。”

    果然。

    辛灵虽然预料得八九不离十,心底却还是长长吸了口气,又呼出。终于能平静地说:“李山主,我比你适合坐镇。”

    她是掌门,应该有担当。

    李震怕她误会,把目光投射过来:“李震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杀冥狱那个魔头,我早已不惜自己性命。只是……掌门的确比我适合坐阵。”

    “我知。”辛灵点点头。

    “掌门既然明白……”李震头一地,忽单膝跪下:“李震有愧。”

    辛灵连忙上去握住她的手臂,搀她起来。两半唇抿抿,笑道:“李山主你有何愧。我本来就是贪狼杀星……”

    李震被她搀着,不起身却抬头,将一双不解的星目对住辛灵,疑惑道:“这事和贪狼杀星有什么关系?”

    疑惑得差点就没有用传音入密。

    “呵。”辛灵发出一声轻呵,似笑非笑:“李山主为何认为我适合坐镇?”

    “唉,看来话还是要摊开来说……”李震神色凛然,在她心里,是真心觉得这是大义:“坐镇阵心的人,既然已将自己的心做引子,她的肉身自然也随着阵法的启动,和此阵连为一体。只有阵法奏效,被困在阵里的人死了,她的心才能同归墟之阵解开联系,得保肉身平安。若是阵法被困在阵中的人毁了……她便会心脉撕裂,肉身湮灭,甚至……没有往生。”

    她看见辛灵的表情十分明显地变化,却依然继续说下去:“这就好像一场押注。非是我自私,把掌门你往上推。但……但只有你做阵心,那魔头才可能会犹豫……”

    一旦辛灵坐镇阵心,她和冥狱必须死一个。

    那样的话,也许死的就不是她。

    “毕竟冥狱的力量可以通天,他若休整些时日再来,恐怕剑阵有失……”李震还在不停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被辛灵的一句话给堵住了。

    她说:“李山主,你就不怕到时候下不了手的那一个,不是冥狱,是我?”

    “不怕!”李震不再用传音入密,而是斩钉截铁讲了出来。她双眼直视着辛灵,那是一份不可动摇的绝然和坚毅。

    “因为你是归墟的掌门。”她仿佛是在告诉她。

    辛灵被她盯着,垂下了头。自己方才是开个玩笑吧?一定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有些心虚,不敢面对李师姐——她明明说的在理。

    辛灵还是用的传音入密,轻轻传进李震的耳朵:“让我再想想……”

    ****

    辛灵从方壶飞回瀛洲。坐在半勺洞中,她感到焦虑。

    既没有答应李震,也没有回绝李震,但总有一天,要面对她,给她一个答案……

    这真是让人焦心。

    该找谁商量呢?

    怎么想着想着,就进了冥狱的元婴——她才不要找自己的敌人商量呢!

    “怎么,要走?”见她迈步要从花海里出去,天空中发出一声傲气逼人的质问。辛灵不用想象,也能从脑海里冒出冥狱此时的样子:定是高昂起下巴,眯起那一双狭长的眼睛睥睨。

    一冒出这个样子,她就心头生火,也冷言冷语回答:“是,要走。”

    “这里是本王的元婴,由得你进来,由不得你出去!”

    “我哪次不是想出去就不出?”

    “你!”冥狱被呛住,听得天空中几声喘气之后,他枭戾地告诫:“你不要以为方羽青和那个沈炎教你些心法剑术,成了个什么扯谈的仙人,就修为了得了!还练什么剑阵,花架子……”

    他知道剑阵……辛灵不由鄙夷地打断:“既然你是花架子,大王又何必去打探,还要时时放在心里?”

    “哼。”天空中的声音,忽然变成了幽幽地笑:“本王对那种方羽青排出来的剑阵,绝无半点兴趣。本王只是想知道你,每日在做什么,可曾……开心?”

    她听到这里,一阵心软,不禁也放柔了声音,朝着天空问道:“你的伤……可曾好了些?”

    “我本以为你砍的伤,至少要百年才能恢复。没想到自从你我……之后,我的触手拥有了重生之力,生长迅速,几近痊愈……而且,好像它们每重生一次,就会比上一次更强……”苍穹中的声音,说着说着,就渐渐起了得意。冥狱自己不能察觉,辛灵却能很明显地听出来,说到后头,他的语气已经完全变了:“……本王试过了,剑已经再斩不断它们……哈哈,本王还可以和那帮臭仙人大战个数百回合,送蓬莱也进归墟里面去,哈哈——”

    空中之声,俨然是冥狱的仰天大笑。

    魔果然还是魔!辛灵本来软下来的心肠,瞬间又硬了起来。

    炉鼎,岱舆和员峤……他虽然没提这些字眼,但轻巧地话语,竟是没有一点悔意。她心里百种恶劣地情绪:愤恨,痛楚,惊讶……

    但最强烈的一种情绪,是失望。

    一下子从头凉到了脚。

    洞中辛灵的肉身,一下子睁开眼睛,睁大到眼珠欲往外凸。她滕然站起来,把旁边的凤凰都怔到。

    “去方壶。”她说。

    主人才去的一趟,又要去啊……凤凰似乎这么想,却只能低低嘶鸣几声,拿头饶饶脖子,懒洋洋地展开翅膀。

    她重新又去了方壶——这次是她主动将李震找了出来。

    “掌门,你又来了。”李震将眼睛在辛灵身上从上往下瞟,明知故问。她忽然自嘲地一笑,也没等辛灵说话:“李某心里很慌,不知道掌门这么快想好了,是要给我哪个答案。很慌,很慌……”

    这好像,是辛灵第一次从她的话里,听出一丝女儿情态。

    稍纵即逝,重新坦然注视辛灵的双眼,她说:“刚才你问我怕不怕的话,你走了以后,我又想了几遍……”一笑,没有犹豫:“确实害怕。”

    “不必再怕了。”辛灵将手搭上李震的肩,拍了拍:“我决定坐镇阵心。”

    李震眼中的惊喜突然全部冒出,就像开了闸门的河流,止不住地往外溢。

    “只是这事只可你我两人知道,每日当着方师叔的面,还是你练阵心。”辛灵努力敛住情绪,保持着笑容向李震嘱咐道:“我会在一旁留心招式,若是师叔教给你什么启动阵法的心法口诀……我每隔七日,来方壶问你一次,你全部教给我,我再回去慢慢琢磨,在我自己的洞里练。若遇到练不上去的地方,再来问你……而我那位置上的剑法,我也全数教你。”

    “好。”李震突然跪下来,给辛灵连磕数个响头。”唉,李山主,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

    自此以后,辛灵要比别人多出一倍的功夫,白天晚上,明里暗里,都要练习剑阵。她一开始有些不习惯,消瘦了数日,后来渐渐习惯了,也就适应了。因为互换位置,要夜里探讨,她和李震的交往变得密切——竟暗暗佩服起她来。李震也要练两份剑法,却至始至终没有过一刻的疲惫。

    在刻苦和毅力上,她也要做个像李山主一样的仙人。

    至于冥狱的元婴,她从那日之后,刻意回避,再也没有进去过。

    昼夜交替,不知不觉大家都已经将阵法操练纯熟。

    这一日,辛灵抽空去拜见师傅沈炎。

    石阶往下,两旁成荫,枝头的缟鸟鸣唱出动听的歌。只有走在这条路上,辛灵的步伐才能稍微不那么沉重。

    去了以后,师傅的第一句话,定会说:“灵儿铛铛,今日练得怎么样啊?”

    她一般会答:“师傅放心,弟子全力以赴。”

    “怎么个全力以赴?”沈炎便会再追问几句,有时会夹杂几句抱怨,说方羽青每次来,在自己面前只字不提剑阵,现在连自己的徒儿也来敷衍她。

    这个时候,辛灵便劝慰沈炎几句,他旋即就好了,一般又会反过来看辛灵的玩笑。

    想到这,她的心情又轻松了几分,以至于见到方羽青的白鹤正栖在沈炎下面的台阶上,满满铺展羽翅到遮住了整数级台阶,她也收不住自己的笑容——收什么,天天练剑都见着方师叔,早已坦然相对。

    想着,就冲方羽青抿抿嘴,特意对他笑了笑。

    没想到方羽青居然也同她笑了笑,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自然而然地将嘴角勾起,左颊旋起一个酒窝。她好像看晃眼了,方师叔的眼睛也眨了眨?

    辛灵的笑瞬间僵住,随即消失在面容之上。

    “灵儿铛铛啊,你看你方师叔,他又不肯跟我说剑阵的事。”沈炎脸上带笑,故意拍拍自己身==下的石阶抱怨:“我总不至于飞到蓬莱去看吧!”

    “师傅——”辛灵赶紧上去打圆场,抓住沈炎的一只臂膀推搡,笑意盈盈。他另一只臂膀里搂着的小荷,也轻轻唤了沈炎:“相公——”

    “哼,我再三追问,他都不说。”

    “是羽青不对。”方羽青侧身就要从白鹤背上下来谢罪,辛灵赶快过去,又抓住他的臂膀:“方师叔——”

    师傅明显是开玩笑,方师叔却如此认真——话说几百年来,师傅的哪一次玩笑,方师叔没有当真……

    方羽青被她阻止,不能跪下,便在白鹤上徐徐道:“兄长为了归墟,不惜牺牲自己的肉身。但……上古传下来的戒律,归墟之阵,不是归墟的弟子,不可提及。”

    “原来我一直被你当做外人!”

    “兄长一直是我的至交兄长。”方羽青挣脱着又要谢罪,绷脸严肃道:“是羽青不对。”

    “师叔——”辛灵为了阻止他,不得不滑落些,死拴住他的腰,无奈地撅撅嘴巴。却发现师叔眉教往两边斜下,眯着眼睛,嘴巴歪到一边,以一种极其无力地口气道:“羽毛青青,都几千年要上万年了,你还是一次都不能看出我是在开玩笑?”

    “兄长的奥义,羽青难以体会。”他又要挣扎着身体要拜:“是羽青不对。”

    “算了算了,这不是正事。”沈炎突然将头转向辛灵:“灵儿铛铛,那句话,你可以现在就在这里,向你方师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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