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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长相思苦

    “楚儿——”冥狱身站在鬼方楚的寝殿内,却四处找不到他的人,不由唤他:“楚儿——”

    可鬼方楚却迟迟不出来,冥狱不由眉头一拧,命令道:“臭小子,你给本王出来!”

    一只小独角兽突然就从后头窜到了冥狱肩膀上,两只前爪圈住他的脖子,舔一口道:“王叔,你怎么连我藏在哪也感觉不到了?”

    冥狱往后背上就是一拍。鬼方楚滑下躲开,到地上变成调皮的小男孩:“哎哟——”

    他抱着脑袋叫痛,眼睛却左右环顾,继而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王叔,王婶怎么没回来?”

    “她爱来不爱。”冥狱瞥了瞥嘴,随即神色一凶,瞪了鬼方楚一眼:“本王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小鬼方却不回答他,用手托腮,盯着冥狱绝非好意地看,自己在那里笑起来,森森笑得冥狱心寒:“臭小子,你笑什么!”

    “都说眼观鼻鼻观心,王叔你眼睛里,全是王婶啊……哈哈,你面皮红了!”

    “红什么红!”冥狱迈步就要过来打他,手却不自觉去摸自己的脸颊,眼神躲闪。

    “红,红轰隆冬强……”鬼方楚故作被吓到,翻起眼皮,声音越来越小。突然,脑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摸了摸。

    “小鬼,好好休息。”妖王双眼微眯,关切地望着鬼方楚。然后长长吸一口气,转身要走。

    怎么才来就要走?鬼方楚急着就跺了两脚,高囔道:“王叔,你要去哪啊?”

    冥狱却不解的转过身,眉毛一挑,撇嘴道:“本王自然是也回去休息!”

    鬼方楚不说话,只是把小嘴嘟起,一双眼睛快翻到天上去,又委屈又气愤的盯着冥狱。妖王的目光躲到哪,鬼方楚的目光就跟到哪。

    反正要紧紧对视。

    “王叔——”他的眼睛忽然水盈盈,柔声哀叫。

    “好,好。”冥狱一下心软,折返回来,抱起他,刮刮鼻子:“小子,本王就再多陪你会。”

    “哟!”鬼方楚在冥狱肩头欢呼道。冥狱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他想到了什么,某人的身影在眼前浮现,唇上的弧度瞬间就凝固了。

    ****

    千万里之外,瀛洲山中,仙雾缭绕,树也葱葱。小荷圈着沈炎的臂膀,倚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他:“相公,师傅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她低下头,娇小的人显得更加娇小:“师傅方才说的那句话,小荷没有懂……”

    沈炎将臂膀从她手中抽开,小荷错愕。他却旋即将胳膊从她身后绕过去,将其整个人拥入怀中,搂得紧紧。

    “你不知道朱雀鸟王的故事,自然不懂。”沈炎低头宠溺地看着她道。

    方才沈炎以辛灵师傅的身份,替她向方羽青提亲:羽毛青青,你可愿意娶她?

    方羽青坐在白鹤上良久,无笑,无怒,无喜,无悲——仿佛世界上一切的表情,都同他无关。

    他自始自终只是正襟端坐着,只有一秒,稍稍将头往左偏了偏。

    “沈兄,朱雀鸟王如今栖身蓬莱。”

    只一句话,十二无头无尾,无关紧要的字,就是他全部的回答。

    而后在白鹤上朝沈炎微微躬身,算是告辞。

    沈炎也不挽留,“哈哈”笑了数声,还个礼,任由方羽青归去。

    “小荷听说过,灵神朱雀鸟王,以前是栖息在吴峤山上的,平日里看着就是寻常的山峰,但它若一旦要出来,山体就会变得通透赤红,它就展翅出来了!”小荷心里不由得一阵惋惜:可惜了吴峤山,不禁有朱雀鸟王,还有满山发出五色光芒的岩石,如今,全没了……她难过之余,却有些庆幸:还好瀛洲和蓬莱没毁。

    一个是她这辈子都要待着的地方,一个是她的师门。

    “你呀,修为不够,还存着偏心啊。”沈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相公你就没有私心?”她跟他天天被固定在一起,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开心。

    “有啊,我一颗心,全都偏到你那里去了。”

    “相公——”

    “呵呵,逗你的。”沈炎假意要去吻她,唇到了小荷唇边,却收住。小诡计耍够后,便严肃起来,不温不火说道:“朱雀鸟王,最初并不是栖在吴峤山上的。”

    “那是栖在蓬莱?”

    “不是。”沈炎摇摇头:“它并栖息不在归墟,也不栖息在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地方。神鸟居无定所,每天随心所欲的飞,飞累的地方在哪里,就到哪里歇息。”

    “有一天它飞过归墟,恰巧被白帝之子看到,那赤红的色彩深深吸引了他,于是白帝子跪下来祈求。神母皇娥问他祈求什么,白帝子说,他只是敬畏这天地混沌时造出来的生灵,随心所欲,三界里所有的景象,在它心里如云如雾,从心间流过,了然无痕。”沈炎难得讲一个这么长的故事,他故作镇静,学方羽青那样沉下神色,可是却完全学不来。

    于是,便干脆该挑眉毛的时候挑眉毛,该抿嘴的时候抿嘴。音调也随着故事,或扬或抑:“后来,白帝之子化身凡人,在人间无意看见了埋葬朱雀鸟王的山峦,旁边就是某个帝王的帝陵。白帝子问了守陵人,才知道原是朱雀某日飞到了人间,被皇帝看到,他想方设法将它带回皇宫,给它锦衣玉食,却关在巨大的金笼里,神鸟竟然也终结了生命。”

    “白帝子听完,在朱雀鸟王的山前深深鞠了一躬,那山却突然化作火团般,鸟王重生,问白帝子是否想让它做自己的坐骑,白帝子说想。于是朱雀求他带它一起走,再也不分离,白帝子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小荷听得出神,不禁脱口而出。

    沈炎笑笑:“因为白帝子他是个仙啊。”

    小荷明白了什么,神色一暗,接着又重新焕发亮光:“相公你也是仙啊!”

    “呵——”沈炎溢满爱意地瞧着她,不断摇头道:“朱雀硬是追着他,白帝子在吴峤,它便也去吴峤。白帝子却说,它再追到哪,也是没用。哪怕是神母娥皇,白帝子倾心到与她日日泛舟在归墟,也没有结为夫妻。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必须在一起的,他如果把朱雀栓在身边,又同人间的帝王有什么差别?”

    “那为什么后来朱雀鸟王一直待在了归墟,还有子子孙孙的小火鸟?”小荷不解,脑海里冒着疑惑:“如今的仙人们,不是都有一个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坐骑?”

    “哈哈——”沈炎笑笑,手从她背上滑到腰上:“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归墟的弟子!”

    “那这么说……师傅是把辛姑娘拒了?”

    “那为什么仙人们都有一个跟随自己一辈子的坐骑?羽毛青青,也有他那一只羽毛白白的鹤?”

    “那是答应了?!”

    “没有。”沈炎摇摇头,托腮沉吟,目光锐利:“看来……我得叫灵儿铛铛胆子大点,亲自去提。”

    小荷不由得推他一把:“哪有女儿家自己向男子提亲的!”

    她推沈炎,沈炎却一把将她扯过来。脸凑近前,几乎肌==肤贴着肌==肤,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当时,不就是主动扑过来?”

    ****

    “灵儿铛铛啊,师傅的话,你听不听?”

    辛灵眼睛睁大,怔了一秒,低头果断道:“师傅的话,弟子绝对遵从。”

    她今天照例来拜见师傅,可沈炎一见她,开口就是这样一句无因无果的话。

    难道,师傅有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冥狱?

    冥狱……她心里一阵绞痛——明明是永远不想再提的名字,却怎么老是会想着想着就想到他。

    也许,这一种挂念就是恨到极致吧。

    她在心里自欺欺人。

    却忽如炸雷,猛抬起头。

    沈炎看她错愕,以为她是被自己戳穿了心思,便笑呵呵又重复了一遍:“为师要你去跟你方师叔说,你啊,要嫁给他!”

    “师傅,师傅你怎能这样!”

    沈炎看辛灵急急地好像就有凑过来,忙伸手拦住:“唉,唉,你不是方才还说,为师的话,你会绝对遵从。”

    “师傅……”辛灵自己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沈炎是她最敬重的师傅,就像敬重方羽青一样。

    当然,对方羽青她还有更多的情愫……可,可那都不是冥狱啊。

    冥狱,又是冥狱。辛灵替自己感到可耻。

    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灵儿铛铛,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沈炎当她是害羞,脸皮子薄不说话就是默认。

    师傅……她还想抬头,却猛地精神一泄,抬不起来。

    “好,好,好。”沈炎笑逐颜开,接着就事无俱细的吩咐起来。他还真是想得周到,因为怕辛灵一时仓促,不好开口,便许她三天期限,叫她自己先斟酌好说辞,到时候一击成功。

    辛灵真是哭笑不得。

    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向师叔开口。而且,她亦觉得方师叔不会娶她……像自己这样的女子,本就配不上他。

    那自己同谁相配呢?冥狱么……

    为什么这种时刻,跪在师傅面前,她还会不断地想到他……

    是啊,自己也该想到他。刻骨血债,不手刃他,怎会有片刻安心?

    想到这,身子禁不住整个的一缩。

    “灵儿铛铛,你怎么了?”沈炎关切道。

    “没什么。”她淡散地摇摇头,冲沈炎浅笑。心却自然地在紧缩,脱口而出道:“徒儿在想报仇之事,冥狱,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冥狱,我一定要杀了你。

    辛灵明明面对着的是沈炎,这一句话却像是面对面向冥狱说。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身在妖界的冥狱,忽觉一寒。他不由自主地颤了一□子,总觉得后背脊梁上凉飕飕的。

    估计是因为他的功力还没有恢复,再加上夜寒——妖界和归墟相距千万里,归墟亮堂白昼的时候,这里却已是深夜。

    深夜他还睡不着。怎么都觉得冷,便起身去关窗户。

    却看见窗棂外,流萤四飞。色如墨,美不胜收。是宫里不值夜的一些婢女,化成她们萤火虫的真身,在这黑夜里嬉戏闪亮。

    彷若星辰。

    可本该被星辰环绕的那一轮皎月,却没有挂在妖界的天空。

    冥狱想起那夜,自己躲在窗外偷看,见辛灵正摊开手,让一只萤火虫飞到自己掌心。亮光映衬上她的脸庞,秀眸流光,瞬间照他如灯。

    如今没有她,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就跟这寝宫一样!冥狱扫兴地转回身,没有丝毫心情的扫过这一片黑暗,目光却在自己的龙床上停了下来。

    那个地方,她曾经和他一起躺过。

    那时候多美好啊,她虽然憎恶他,却没有憎恶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尚会每天陪着自己,一起吃,一起行。会执着小黄灯,默默跟在后面,不须说话,只要在冥狱身后,他就会安心。

    那时候,她还会和他一起,静静地躺着,说“如果大王不是妖魔,辛灵心里定会十分十足的喜欢你,永远都不变化。”

    然后笑起来,像跌落的小花。

    那时候,不管他是冥狱,还是律令,和她的距离,再怎么远,也最多不过隔着三寸。

    心好像正一点一点,被人用手撕扯开。

    却并不后悔扮作律令,也不后悔要了她。

    冥狱渐渐走进桌前,起手拿起酒壶,也不倒在杯中,就这么扬手将酒一饮而尽。

    另一只手摸摸后背,那里是正慢慢重长的触手。

    他自言自语恨声道:“辛灵,这笔账,只有你做了本王的王后,才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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