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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峰回路转 第 78 章

    冷汗再次遍布袁峥额际:高凌对我好是真的,为我安排一切也是真的,可是和陈铿串通给我下毒也不假!他为什么要下毒手,却又为什么立即解了?薛刚说几服药一两天就能清了的毒,应该是剂量很小,而且是慢性的,发作得厉害是因为我正好体虚醉酒,否则难以察觉。如果是蓄意投毒,应该会是长期行为,但是我现在并无中毒迹象,莫非还是误食了其他东西,错怪了高凌?可是如果是冤枉了他,陈铿当时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寒症?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仅是寒症,为什么看到我醒来,高凌会大松一口气甚至哭出来?如果高凌不心虚,为什么后来一直处处赔小心,有时候甚至如履薄冰一般,我这么让他不安吗?

    越想越可怕,袁峥只觉得刚刚落回原位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口:高凌给我下毒,是因为我之前表现出的都是对他的不放心不信任,他无法借我的力量达到目的;他对我好是要骗得我信任,好左右我的一切;他对司擅他们亲切是在收买将士,包括撮合与韦小姐的事!他为西疆民生献计是要收买民心,人未至,基础却已奠定,既得我心又得百姓拥护;他拼了前程也要和我一起回西疆是因为只有离开京城才能有机会一展鸿图……知道西疆军医要来,干脆借看病之机给我解了毒,神不知鬼不觉,反正日后我若不能满足他野心,再下毒手不迟!他从小就心狠手辣,他甚至说过“你若负我,我亲手杀你”,而且我对他绝对防不胜防,三三没有爵位,一旦我死了或病倒不能做主,他便可以用王妃十殿下的身份名正言顺接管西疆一切,谁也奈何不得他了!

    汗透衣衫,心如刀绞,袁峥只觉得有大石磨盘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高凌啊高凌,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爱你,下毒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我同床异梦……我袁家世代忠良,我不会为了你反朝廷反高蕴。高蕴也是我朋友,他舍命救过我,我绝不能恩将仇报,哪怕是为了你!

    高凌似乎已睡沉,模模糊糊咕噜了一声,听不清在说什么梦话,一条腿却搁上了袁峥的腿。

    吃力地叹口气,袁峥抑制着去看身边人的冲动,把缠在自己身上的一只胳膊一条腿轻轻搬开,下床抓起外衣,逃一般地开门出去。

    门轻轻阖上,床上似乎熟睡的高凌却立即睁开了双眼。

    高凌睡眼朦胧,今日一整天的奔波劳神,让他疲惫不堪。

    极轻的关门声,也许是袁峥怕惊醒了一向浅眠的自己,想来定是他饿了,出去吃宵夜了吧。刚才偎在他胸口时似乎也隐隐听到了他腹中发出的饥鸣。一丝微笑浮起,谁让你不用晚膳的,活该!然而未等翻过身,笑意却凝固在嘴角:不对,袁峥刚才的身影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为什么那么狼狈?而且他今天很不对劲,中午我回来的时候,他心情不好是因为阻止七哥纳侧妃的计划搁浅,情有可原,可是晚上我带回的消息,不是又解决了这个问题吗?为什么还是愁眉不展,甚至连饭也不吃!难道西疆情况很不妙?可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不跟我商量?难道另有隐情,连我也不能知道?

    想到此处,不禁稍有些悲哀,都同舟共济了,为什么还……对我也是交心后从未有过的冷淡,连我主动挑逗都被阻止,若换在平时……脸上一阵**辣……不对,一定是出事了,他也许是怕我担心才不说的,等他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

    然而高凌眼睁睁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巡更的也已敲过二更梆子,卧室的门还是毫无动静。实在躺不住了,高凌披衣而起,也没提灯笼,摸黑来到书房门口。没有灯光摇曳,也无人影晃动,敲门无果,干脆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却是空无一人。高凌点了灯,翻看桌案上和暗格中的书信文件。中午抵达的岳崧密信只有一封,所书内容与袁峥之前所说的并无二致,也没有其他显示局势变化的证据,那么袁峥到底在烦心什么,莫非……是父皇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以为他待差了我,寻了什么由头斥责他,又不好和我说,于是不高兴了?或者是我吴家哪个不成器的亲戚来讨官要钱充大爷,袁峥碍着我面子只得勉为其难?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可也不至于成为心事,还夜不归宿的;或者……他另外有了喜欢的人了?摇摇头甩掉这可笑的想法,中午还亲热得很呢,半天就变心,怎么可能?

    锁了书房,又去府中袁峥常去的几处转了遍,还是不见人影,高凌不由心慌起来,顾不得夜半三更,来砸侍卫房的门:“周阿根!”

    很快,小个子的侍卫披着衣服来开门:“殿下?”

    顾不得其他,高凌劈头就问:“王爷去哪了?我有事找他。”

    “属下,属下不知道。王爷下午就不见了,我们几个想出去找,门房说王爷没出去,那应该是在府里的,他有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不让打扰……我们都习惯了。”

    高凌转身就走,周阿根匆匆忙忙地系腰带:“殿下,外面冷,您回屋歇着吧,属下去找。”

    “我和你一起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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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厩,追风正站着打盹,其他马匹也没少;门房说没见过王爷出府;梅苑也灯火早熄……偌大一个安疆王竟似凭空了消失一般。高凌眉头锁得越发紧了,周阿根安慰他:“殿下,您先别急,王府这么大,王爷若是存心想躲起来,谁也别想找到他,都下半夜了,露水深重,我先送您回去休息,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翠竹轩。

    高凌重重往椅上一坐:“阿根,你先别急着走,坐。”

    “是。”也许是被高凌严肃的神情惊到,大白牙这次没露出来。

    “今天下午,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统统告诉我,一件也不许漏。”

    “这……没,没什么,真的没有。”

    高凌沉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周阿根,论公,我是郡王,你是裨将;论私,我是主子你是侍卫,不说实话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周阿根一脸惊愕地站了起来:“殿,殿下……”

    高凌的背忽然佝偻下来,双手撑住脑袋,一脸痛苦:“对不起阿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找不到人太着急了。王爷乘我睡着出去了,招呼也不打,到现在还没回来,他连晚膳都没吃呢,你就告诉我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好心里有数,找起来也好有个方向啊。”

    “真……真没发生什么事……”想到袁峥那句“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周阿根越发结巴起来。

    高凌闭眼:“阿根,我待王爷如何,待你们如何?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外人?啊!”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想想早已为了那个人自断后路,他却连出走都不让自己知道原因,忽然间有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高凌只觉得心底一阵抽搐,声音便无力下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看高凌急切不安的神情,周阿根天人交战:王爷宫宴回来中毒,肯定是皇上干的,不关殿下的事,虽然殿下和皇上是亲父子,但是殿下一定不和他父皇同一立场,要不然王爷也不会这样信任他,还以最高礼节相待……王爷不亲口告诉殿下,是怕他夹在父皇和自己之间难做吧……

    本性善良的老实人终抵不过高凌眼巴巴的盯视,“殿下,其实不是今天发生的,早过去了,就是……”

    周阿根怪怪的口音还在宽慰着:“殿下,王爷知道您是好人,不会干害他的事,他不会把皇上做的事算到您头上的,还叮嘱我们不许再说,免得您闹心……”

    高凌呆呆地坐着,早已听而不闻,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知道了……他终于还是知道了……原以为那件沾血的袍子被陈铿烧了,他的病也好了,这事永远不会被翻出来,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是报应吗?袁峥今天的反常和冷淡,是对我的惩罚吗?

    胃部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却比不上心底已结了两个月的伤疥被活生生撕开的锐痛,也许是脓总得流出来,这痛楚已经晚来了这么久,老天够宽容了。

    看他呆滞着眼神不动也不说话,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连嘴唇也在失去血色中,周阿根开始惊慌:“殿下,我,我不该说出来的,我又错了……我去叫小四来……”

    周阿根仓惶奔出,高凌捂着胃部无力地往后倚去:袁峥,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对我好,可是我怕说了以后会失去你的爱和信任,哪怕是对我有了戒心,得到了再失去,这种事我已经经历不起第二次。我错了,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不敢告诉你罢了,你到底在哪儿?别丢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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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寒料峭,初春的夜晚并不比严冬好过。袁峥踌躇在京城街头,步履踉跄,失魂落魄。夜静更深,悄无人烟,仅有一两家尚在做生意的酒肆透出一星半点的光来。想买醉,却怕酒后误事,京师重地,多少眼睛盯着自己,就等拿着把柄将人掀翻,因此醉不起。偶尔有一两条冻得瑟瑟的野狗夹着尾巴溜过,安疆王自嘲地想着,如今的自己是否还不如这丧家之犬,它们是无家可归,自己却是有家怕归,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想清楚,怕人打扰,甚至连出府都是做贼般翻墙而出的。连高凌都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究竟哪里才是安身之地,哪个才是能交付全部的人?

    启明星暗淡下去,天光微明,街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然后各种菜贩和买卖人、赶早市的百姓渐渐多起来,袁峥想,原来自己已经游荡了一夜,又是新的一天,府里会不会因为自己失踪而闹翻天?不会的,有高凌在,他不会让王府乱阵脚的……我什么时候已经对他如此看重?高凌,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你对我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该如何与你相处下去,还能当作不知道而毫无芥蒂吗?你那么聪明,大概昨天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吧?我到底该怎么办?

    眼前是宽阔的大街,却没几个人出没,景致也有些眼熟,哦,想起来了,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自然安静。对了,韦成涛!前太傅韦成涛,既是我的义叔,又是高凌从小到大的恩师,一定最了解他!这种事不能和老娘说,免得她担心害怕,只有韦叔才是唯一可以一吐心事的人!他一定知道高凌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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