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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宁为玉碎

    “向着敌人进攻!冲破敌人!堂洞城已经被烧!冲破才能求得生路!”敌军中那名跃马而出的武士高声狂吼,他双眼赤红,带兵不断在交战前线挥舞着朱枪冲杀穿刺,竟然令已经结成密集枪阵的修罗备足轻逐渐有了被撼动的情形。因为他的一席话和勇猛善战,那股从堂洞城西北而来的袭击热田的伏兵仿似瞬间提高了战斗力,跟刚才的杂兵素质,完全不同。

    动摇敌方军心的说辞居然被敌方所用?热田心中暗道不妙。本来堂洞城被火烧就是他半真半假编造出来的,动摇对方军心的言辞,但如今却被眼前这个武士用来极大的鼓舞了敌军的士气,看起来此人并不一般。

    “来者何人!”热田也不甘示弱,挥舞?刀猛冲猛杀,他每一挥刀必然卷起腥风血雨,随着断肢飞离热田周围的足轻的身体,各种非人的哀号与惨叫起伏不断。修罗备因为有热田冲杀在最前线,阻挡对方的进攻而勉强能够保持阵型,在战斗已经白热化的此时,双方每一名士兵无不已经红了双眼,只愿将敌军尽皆斩杀。你来我往之间,无数性命就此湮灭。

    “吾乃斋藤刑部大辅(龙兴)治下堂洞城城主之子,岸勘解由信房是也!你又是何人!”敌军中那名武士骑在马上,双目圆睁看着热田怒吼道,其豪勇无畏之姿,不经过数度死战余生是不可能达到的。随后他似乎料定热田是他面前部队的大将,立即一拉缰绳拍马直奔热田,高举朱枪做刺杀之姿。若是他胯下战马完全奔跑起来,由他在笼手(臂甲,通常是棉甲做臂套,外侧覆有小甲片)之下尚且能够看到鼓胀的手臂肌肉刺出的这一刺,算上冲击力已经力逾千钧,无论对谁都是必死的一刺,就算热田是个恢复力超强的人造人,被人在胸口刺个对穿,也必死无疑。

    “吾乃魔王麾下不死修罗,热田恶来!”热田见到岸信房打马向着自己挺枪急冲,不躲不让,反而逆冲而去,躲闪和避让可不是他的性格,将自己的一切压在生死一瞬的赌局之上,才是他一贯的狂野作风。

    热田暴喝一声,双腿大力蹬踏土地,坚实的大地给他无比强大的反冲力,他将?刀双手握紧搂入怀中并低腰矮身,犹如在大敌当前将身体缩成一团的毒蛇一般,刀刃指向正急冲而来的岸信房,也是猛冲过去,疾速向后退去的秋风将热田的眼中视线扭曲,他的眼睛现在只能看见岸信房一人!

    战场也许很乱,但岸信房和热田两个作战风格狂野的人的暴喝已然吸引了双方许多足轻的目光,在他们二人对冲的时候,周围附近的足轻大部分都无心交战,纷纷转头去看二人那电光火石般的交锋瞬间。须知,他们二人阵前相遇而交锋,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斗的胜败。(日本战国时代非常崇尚武士单挑,但后来随着大规模足轻混战的出现,这种单挑慢慢的退出了历史舞台,不过当两名武士在阵中相遇,仍不免要单挑一下以夸耀自己武力)

    热田大踏步狂奔,每一次蹬踏土地都会带起不少泥土飞扬,在距离同样骑马急冲过来的岸信房约十五步的时候,热田看见岸信房刺出了那柄只有武勇非常的人才能够使用的朱枪。枪锋随着二人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便来到了热田面前,犹如毒蛇之牙一般锐利,热田的瞳孔急剧收缩,他似乎已经能够感觉到胸口部分有些发麻。按照这个速度来说,热田虽然可以勉强躲开,但也就丧失了这绝佳的进攻机会,这显然不符合热田,所以他只是微微侧身,让过枪锋,任凭枪刃滑进自己胸前的南蛮胴铁板的链接缝隙,割裂自己的胸肌表层,这样的动作极其危险,如果算错一分,也极容易让枪刃直接割裂胸肌或者刺入胸腔!

    生死仅在一瞬,成功让过枪尖的热田在岸信房乘坐的战马左侧高速接近,他的嘴角微扬,仿佛看到了岸信房那慢慢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热田出刀,双足猛然蹬地双手握紧刀柄并奋力一刺!

    岸信房只觉得右腹一凉,自己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带离马鞍后,向后飞了一小段距离并摔倒。

    “吼!!!!”在修罗备中猛然爆发出一阵狂呼,热田漂亮的胜利让他们士气大涨,而反观敌军则是看见己方大将吃瘪,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并显得无力。

    随着战斗的继续,敌军的数名马?立即将岸信房救回阵中,并没有给热田追杀的机会,热田也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那猛然一刺的威力,虽然?刀主要以斩切为主要攻击方式,但是刀尖如果利用得当,也足以如刚才那般利用双方的冲力加速度直接轰破岸信房大铠的胴丸(腹甲),并将刀刃前半部贯入岸信房的腹腔,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将岸信房直接推飞也不足为奇,而他的内脏想必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勉强活下来尚且可以,但短时间内再战斗是不可能了。

    “敌军大将岸信房已被讨取!”热田狂吼着,从他胸前南蛮胴的缝隙中不断向外溢血,刚才那一刺挑开了他胸口很长一段的皮肤,虽然没能伤到热田肌肉内部,但是血还是要流一阵的。热田刚才的英姿给了己方足轻极大的鼓励,他们如疯了般向着敌军奋力冲杀,敌军先是遭受大将败阵的打击,又在萎靡不振的时候遭到修罗备气势如虹的攻击,战局立刻被扭转。

    “不愧是不死修罗!”不远处,在两名马?众的护卫下,织田长益的眼神疯狂而复杂,最初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埋怨信长为什么将他分在一个同样年轻的武士麾下随军,以他一门众的地位就算要随军对方也应该是个谱代的家老,但刚刚接触修罗备的时候他立即就被修罗备特有的黑色靠旗和血色狂龙纹饰所吸引,现在他终于开始知道为什么织田信长如此偏袒,并一而再再而三的提拔热田了!看着热田作战,全身上下的热血都会沸腾!

    “喂,你们,跟我一起冲吧?”织田长益眼神少有的明亮,不等两旁马?众回答便独自跃马冲向前线。在他身旁的马?众其实心里早已忍耐不住这种热血,见织田长益跃马而去,他们对视一眼,立即拍马疾奔!

    与此同时,在堂洞城西北角的军阵深处,岸信房半躺着喘着粗气,他腹部右侧的大铠胴丸已经完全破碎,一大片血渍正在不断氲红右半侧的铠下着(穿在具足内侧的衣服)。

    “主公!”旁边的马?众将岸信房围在中央,红着眼睛喊道。虽然岸信房年龄并不是大过他们太多,但豪勇的作战风格让他们每人是从心底敬服。

    “不行了么...”岸信房挣扎着坐直,透过马?众的身体间的缝隙看到自己的军势正慢慢崩溃。“不、不.....好吧....”他矛盾的喃喃自语,又倒了几口气,一睁双眼,奋力坐起并转成正跪的姿态。“我岸家没有被俘的武士!”岸信房双目圆睁,他看了一眼正笼罩在烈火之中的堂洞城,慢慢说道:“父亲大人,兄弟们,我先走一步!与次郎!你来为我介错!”岸信房抽出腰间的太刀递给一名唤作与次郎的马?,自己则在狂哭不止的数名马?的配合下解去了胴丸和兜盔。

    “戎马挥刀廿五岁,樱开樱落为谁人?”岸信房慢慢的咏着这首自己的妻子为自己写的诗,双目渐红。自己二十五岁的戎马生涯,也曾料到有如今这一日,但未曾想的是眼下战功和荣耀已经不再重要,反而当初认为可以忽视的妻儿的身影,不断萦绕在脑海.....“这些年的樱开樱落,原谅我没能陪伴你!我们来生再会!”岸信房慢慢祷告后目光猛然一凛,胁差破腹而入!

    噗!嘶!从左侧将胁差横拉到右腹!切割皮革一般的声音岸信房听的是一清二楚!

    噗!嘶!自胸骨而下,直接拉过肚脐!岸信房张大不断溢血的嘴,双目因为疼痛而瞪出眼眶一寸。

    “主公!一路走好!”不断流泪的与次郎见岸信房完成了只有最为强悍勇猛的武士才能完成的“十文字切腹”,为了不让岸信房继续痛苦,立即一刀将岸信房的脖颈大部斩开,仅留一层薄薄的皮肤相连,以免岸信房的尸身身首异处。

    敌军主将切腹之后,那股军势被修罗备风卷残云一般击溃。在敌军阵中,热田找到了一些马?众切腹后的尸体,但却没能找到岸信房的。相信已经是被那些已经切腹的马?众好好埋葬藏好,避免热田一方辱及岸信房的尸身。

    热田看着那些切腹的尸体,不免唏嘘。如果热田与岸信房对换角色,热田一定不会切腹。但“愚蠢”二字却也无论如何不能用来形容岸信房及其忠勇的马?众。为战而死,也算是武人最好的归宿。

    热田对着那一群切腹的尸体合掌而奠,对于死者,特别是如此忠勇的战士的尸体,修罗备向来敬重。

    “热田大人,岸信房的尸体找到了吗?一定就在附近,挖出来的话必然受到极大恩赏,他可是...”织田长益满脸兴奋,在他没有受伤的身上和脸上都溅有不少的血迹,此战的战斗一定让他沾染了一些疯狂。

    热田没有理会织田长益,而是挥挥手下令:“留下一些人将战死者妥善掩埋,其余人跟我一起支援进攻堂洞城的部队!”

    织田长益瞬间呆滞,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面前这个高出他两个头的武士,任凭一旁留下来掩埋尸体的修罗备足轻默默的经过他的左右侧,去掩埋尸体。

    另外一面,堂洞城自二之丸被神子田正治用松明点燃之后,火随风势,很快就蔓延到整个二之丸,而不论是织田信长还是神子田正治都趁着堂洞城着火,全城混乱的时候攻入了堂洞城。丹羽长秀由于全军回撤反击伏兵,暂时无法进攻。经过双方交战,在黄昏到来的酉时,尾藤知宣和柴田胜春两名武士一起最先攻入堂洞城的本丸,获得一番功。另外在此战中,一个名叫太田又助牛一的年轻武士,站在堂洞城内的某个屋顶连射数箭,箭无虚发的射倒了数名敌军足轻大将,引得惊异其武勇的信长在战后三次派出使者慰问并增加他的知行。

    待热田赶到本丸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在本丸的城主屋敷之中,堂洞城城主岸信周被发现在斩杀全家老少之后,与妻子对刺自杀。至此,堂洞城纳入信长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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