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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事出

    第四十五章事出

    “这,老婆子也不敢多说。”那婆子仿佛有些迟疑,瞅了敏君两眼,见着她依旧是神色淡淡的,并不见多少异样,心底便越发得迟疑,好是半日过去,方有些断断续续着道:“不知道姑娘知道金陵出的事儿么?”

    “金陵的事儿?”敏君眉头微微一挑,脸上便显出一股子似笑非笑着的意思来:“嬷嬷这话,敏君倒是不清楚了。今日竟不是来说话的,而是特特来嘱咐告诫敏君的不成?”金陵的事,又让这婆子这般期期艾艾生怕得罪自个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璧君那起子事么?

    这可好,这边的事儿才是分说完了,苏家竟也为了这个事儿过门来,真真是可恼。心里头这么想着,敏君脸上不由得带出一些来:“这事我也没什么说的,毕竟我们家也是方才晓得的。到底是堂姐妹,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嬷嬷若是要在这上面说什么,我却是不能奉陪了。”

    “姑娘说的奴婢都是明白的。”那婆子见着敏君越发得有些恼怒,想了一想后,还是凑上来解释道:“这事原就与姑娘无关,只是我们家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晓得这件事,也弄不清哪个人在她老人家面前种下火来,竟是特特遣了丫鬟婆子过来……”

    “这又是哪里来的事儿?”敏君先是一愣,后头却是想明白了,那苏家老夫人竟是打量着她是那等不知羞耻的,生怕也出什么丑事,故而特特派了丫鬟婆子送与她——说这是伺候,但根子上说不得就是监视呢:“原是我小儿家家的,没见过多少世面,倒不曾听到这些事儿,嬷嬷还是与我一并去母亲面前将事儿回说一番。只要母亲许了,我自然无有不准的。”

    “这……”这婆子仍旧有些犹豫,想了半日,才是吞吞吐吐着道:“这人过来,自然是随姑娘安置的,何必……”何必告诉孟氏这个那个,只当做是随常的馈赠就行了吧。

    敏君冷笑了一声,目光透着一丝冰冷:“嬷嬷这话,我竟是不大明白,难道我与母亲至亲母女之间,还瞒着什么不成?若是这事儿使得,嬷嬷自然不必说的。纵然使不得,这徐家是母亲当家做主的,她的性子您也明白清楚,虽然最是个温和慈善的,但礼数规矩管理家事上面却是从来不错的。我这儿多了几个丫鬟,她如何不会细细询问清楚?到头来仍旧是一般的结果,何苦这时候瞒着,到时候闹出来都是没脸儿?”

    “这也是老夫人左性,暗地里派过来的,连着奶奶都是不清楚的。”见着敏君是油盐不进,拿准了事情不撒口,一心一意要将这事从头到尾说出来,这婆子暗自苦笑,只觉得差事棘手:“实话与姑娘说,纵然收下了,也是没个什么妨碍的。”

    “好了。”敏君听到这里,越发得冷笑起来,只将那茶盏放回到原处,抬眼就是与那婆子一个凌厉的眼刀:“嬷嬷您照实儿说,我也照实说。虽说我年岁不大,事儿听得也不多,但母亲也是身传言教,规矩礼数世情道理从来不敢怠慢的。这丫鬟婆子是不是好意,你我都明白若我真是收下了,岂不是一辈子落个把柄,让人笑话拿捏我倒是想留个体面,只当没听清楚这里头的意思,但说到后头,你倒是将我当做三岁小儿随意糊弄了。这事说出去,我也不怕什么,若是真的看不起我这么个人,想要退婚,只管说来。明日我便与父母到苏家分说分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白白说开了,退了婚事,我也认了”

    “姑娘如何说出这些话来”那婆子听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这件事,原是老夫人叶氏暗地里的一点小心思闹出来的,其他人等并不晓得。她也是知道,冯氏与苏瑾看重敏君,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而这项吩咐,明显是担忧敏君的贞C名声之类的,若是真个说出来。老夫人是不必怕的,只怕她就是要成了车头马前卒,直接掉下来填了坑。

    敏君冷笑一声,心里头越发得安定——看来这件事情,不说苏瑾不晓得,就是冯氏也是不清楚的:“你敢说,我为何不敢说。我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好人儿,原就是爆碳一般的直率性子,该是怎么着就是怎么着,从来不说什么扭扭捏捏的话。这事,就这般说定,明日我们一家子自会登门拜访,说个清楚明白。”

    “好姑娘……”那婆子脸色越发的难看,正是要说些软和些的话,敏君就是直接端起茶,吃了一口,冷声道:“来人,送嬷嬷出门。”话音落地,她就直接搁了那一盏茶,径自站起身摔帘子离去。这一番举动,越发出乎意料,这老嬷嬷站了半晌,才在丫鬟的催促下,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退了下去。

    一侧锦鹭青鸾两人瞧着不对劲,相互对视一眼,一个随着敏君到了内室,另一个却是亲自带着小丫鬟将那嬷嬷送出了院子,眼瞅着人坐到车子里远远驶去了。却没听着一言半句的话,只瞧着神色不对劲,她没探听出什么来,只狠狠跺了跺脚,方转回身来。

    另外一头的锦鹭,却是有些疑惑。她先前还怕敏君恼怒生气,没想着这一走进来,却瞧见敏君正是斜靠在一处矮塌上,一面翻着书,一面随手拈起一颗新鲜红枣,慢慢地嚼着。神情又是极自然,并没有丝毫气恼的样子,与先前迥然不同。就是抬头见她也进来了,也就是笑了一笑,放下书询问:“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先前不是说着什么针线上面有些事儿么?”

    “也就是一点子小事儿,并不值当什么。”锦鹭笑了笑,只是将手上端着的一碟糕点放到敏君的手册,一面取来美人槌慢慢地锤着,一面貌似漫不经心着道:“倒是姑娘先前瞧这一脸气恼,现在却没事人儿一般,想来是心思快,不用人劝两句,就是想通了事儿呢。”

    “越发得会说话了。”敏君听得她这么说,便抿嘴笑了笑:“有什么好气的,又不是冯姨的嘱咐,又不是苏瑾的意思,我怕什么,不过瞧着她倚老卖老,打量着我不懂事儿随意糊弄,便作色赶她出去罢了。”

    “姑娘,那到底是苏家的老嬷嬷……”锦鹭有些担忧,若是自家的婆子丫鬟,她是不必担心的,但苏家是敏君未来的婆家,这些仆妇嬷嬷若是得罪了,说不得凭着自个在仆妇里头的情面,暗地里使绊子。到时候,敏君是新妇,又是才到这里的人,说不得就是要吃亏的:“好不好,却还客气些,免得日后她们日日做耗,姑娘也难做事儿。”

    敏君对此也是颇有几分晓得的,若是往日别的小事,她自然不计较,但现在都是蹬鼻子上脸只差没指着她说家风不好闺门不谨等话了,她如何还会有好脸色——若是真是应了这一次,只怕日后自己真是抬不起头直不起身了。由此,她便扬眉道:“这事你不晓得缘故,方这般说。若是我今日真是软和下来,日后必定没什么好日子过。这样的事,她原就是该与冯姨或是苏瑾细细回话的,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拦下来——现在将事情摊到我面前,还不是打量着我素日说话软和,有意探底儿,与我一个下马威呢。若我硬着脖子将事情堵回来,她们心里有数,若是我软和了,日后可有的我好瞧着呢。”

    “总不至于此吧。”锦鹭有些担忧,看着敏君面上带着冷嘲的神色,便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冯夫人、瑾少爷待姑娘都是极好的,人人都有眼睛,如何敢欺压到姑娘的身上去。要不,姑娘还是将这事情说与奶奶听一听?”

    “这是自然,明日还得请苏瑾过来一趟,好生问一问他的意思呢。”敏君淡淡笑了笑,眉眼弯弯如同一轮弯月,极是自然:“这样的事,我是不好径自询问的,娘的身子有事越发得重了。”

    锦鹭见着敏君越说越是想要往大的方向闹腾,便晓得这事儿多半是极为不好,当即便没有再插嘴说什么,反倒是提起另外一件事来:“这事深着呢,奴婢也不敢多说,倒是另外一件事情,姑娘可是听说了?那青燕书院的人亲自过来赔礼了。”

    “哦?”敏君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兴趣,忙就是询问起来。锦鹭见着,便将打听来的事情细细回了:“也不知道奶奶如何寻来的人,竟是将那事儿从头到尾都瞧见了。原是那个什么人先是挑衅宁少爷的,话里话外说得不干不净,后头见着宁少爷不说不言又没动手,越发大了胆子,竟是推推搡搡起来。也是他说得越发得难听,宁少爷一时气不过,方是动手了的。事儿闹腾开来,那书院里的人都是觉得没有道理,这事儿有事做的不地道,只得过来赔礼。”

    “可是有什么说法?”敏君听得眉梢微微一挑,这事情清楚了是一回事,有什么补偿才是真的:“若是没个什么补救,道个歉什么事都了结,那还要衙门捕快作甚么?”

    “瞧姑娘这话说的,奴婢竟是没什么能回的了。”锦鹭听得这话,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恰巧这个时候青鸾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见着她笑眯眯的,敏君也是平常的样子,不见丝毫的气恼,当即又不得一愣,讶然道:“方才还闹了一场,怎么这会子就是换了脸色了?”

    “那原是哄人的。”锦鹭笑着回了一句,就是拉着青鸾坐下来,让她说书院的事儿:“这些事你口角利索些,又是听得仔细,好生与姑娘说一说,也是你的好处呢。”

    “就是会分派事儿与我。”青鸾咕哝了一声,就是坐下来,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先前才将事儿磋磨圆了。奶奶听着书院的人致歉,也是好声好气的,满脸都是笑,说着竟没什么见怪的意思。那些人便提出让宁少爷重头回到书院去。谁想着这事儿奶奶却是执意不许,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只是说宁少爷与书院风水相冲,又没那等学问,不大合适。虽没有直接说,但也就是点出正题,那书院才一出事,就是说宁少爷的错,如何能继续呆下去。书院的人再三说了,奶奶也就许了过去一日,然后就让书院的人安排到另外一家去——那家唤作什么鹿鸣书院,据说比之这家还要好一点呢。”

    “母亲原是能干的。”敏君听得由不得一笑:“这样也好,原是比之前更合适妥当了。”

    “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过来,锦鹭青鸾并一干婆子丫鬟也是瞧出几分来,知道孟氏并没有对庶长子有什么算计,加之徐尚宁也越发有个上进的意思,她们说起来也不同先前一般,倒是多了几分好声气:“只是那什么鹿鸣书院离着更远一些,只怕宁少爷回来的日子越发得少了。”

    “男子原就是要上进的,远些倒也不怕什么。”敏君笑了笑,对此只是略略扯开一些,仿佛浑然不在意:“人都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呢。”

    “姑娘说的是。”锦鹭青鸾却都是笑了出来,三个人又是说说笑笑一场,敏君方是到了孟氏的屋子里,母女两人说谈一场,孟氏便道:“这次你做的倒是不错,原就是该这样,待人温和是一回事,但那人都蹬鼻子上脸了,却也不能软下去,平白让人小窥了去。只是,你对着一个婆子丫鬟,这么说也罢了,若是长辈亲眷,却不能如此了。”

    “娘,我晓得的,人有不同,对着不一样的人,自然要说的不同。若是老妇人在,这些话我哪里敢说一个字的?”敏君笑了笑,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少不得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着道:“但是老太太那样的人,我这么驳了回去,她知道了是不是会有什么想法?”

    “你不过文定,尚未进苏家的门,还不是她的孙媳妇,怕什么”孟氏对此却只是冷笑,她素来疼爱敏君如同眼珠子一般自然见不得旁人欺负她,此时说起来,并没有多少好声色:“这事你不必理会,等着苏瑾差不多回家的时辰,我就会使人过去请他过来说话。这事,你说不得做不得,我虽是个长辈,能说两句,却也不好动手,只看苏瑾待你的心如何了。若是他有心,自然会将事情做得妥当。”

    君轻声叫唤了一声,脸上便有些许发红:“您说着什么话呢……”

    “在娘面前还有什么害臊的。”孟氏笑着摸了摸敏君的脸,目光柔和之极:“你且瞧着吧。”她对于苏瑾倒是颇为信任,这个未来的女婿,她是越瞧越好——平日里,就是一样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巴巴的送过来,过不得三五日,便会过来说话,如此有心,必定不会委屈了自个女儿的。

    也是应了她的心思,待得苏瑾回来,听得孟氏亲自派人过来请他过去说话。哪怕这日头已经晚了,他仍旧是令人备下车马,稍作整肃,便是要过去。苏瑜起头对苏瑾这些行事还会摇头,只道他将徐家看得太重,日后只怕付罡不振。只是见着次次他都是笑容满脸,并不以为意,也就歇了那等心思,见着他回话说要徐家,也就是点了点头,令丫鬟取来几碟糕点道:“路上略略垫一垫。”

    苏瑾笑着应了,一路坐车到了徐家,却也没见着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随着孟氏等人先吃了菜肴,这才转而到了一处小花厅里说话。徐允谦自回来,就是听孟氏提了那件事,看着苏瑾的目光自然不大好。不过因着这些内宅事,多半是孟氏处置的,他也就没说话,只咳嗽两声,坐在一侧吃茶。

    倒是苏瑾瞧着他的神情颇有些不对,饶是见着孟氏依旧笑意盈盈的,心底也有几分不安,陪着说了两三句场面话,便先探问道:“今日岳母遣人过来,可是有些吩咐的?”

    徐允谦听得这话,忍不住哼了一声,看着苏瑾目光疑惑,便又转过脸,没有理会——纵然这事情苏瑾是不晓得的,但自个女儿受了委屈是真的,站在做父亲的立场上,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三爷这是做什么。”孟氏见着他如此,倒是忍不住一笑,先是嗔了徐允谦一句,这才转过头与苏瑾笑着道:“这事儿,原不是你的错处,不必理会他去。只不过我见着敏君受了委屈,纵然不是你的意思,到底也要和你说一声的。”

    “这又如何说来?”苏瑾听得这话,着实吃了一惊,手指微微一动,那种闪过数个念头,便忍不住直接问出声来:“可是今日送东西过来的蒋嬷嬷说了什么?是祖母那里说什么,让敏君委屈了?”

    孟氏见着这苏瑾反应迅速,对于内宅的是非也判断准确,眉梢微微一挑,越发看得他顺眼起来:“好孩子,不必着急,这事儿敏君那里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说完这句话,她便是将今天的事一一说了清楚分明。

    苏瑾从头听到尾,脸色却是有些变化不定,半日过去,方是皱眉道:“原是如此。这事且不必担心,我必定将其处置妥当,不让敏君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既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瞧着苏瑾这般干脆利落,不但孟氏连连点头,对此十分高兴,就是徐允谦的脸色也是好了起来,少不得说了几句话。仨人也没再提这个,略略再说些场面话,眼见着时辰不早了,苏瑾也是说要回去处置事务,孟氏便令人提了一个食盒过来,推与苏瑾道:“瞧着你先前也没什么好生吃,这里头是几样点心,带回去垫垫肚子,免得夜里腹中饥饿。”

    苏瑾笑着应了,再说了三五句话,便是起身告辞而去。孟氏与徐允谦少不得起身送了两步,眼瞅着苏瑾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方是转头回到自个屋子里。

    “没想着那璧君的事情竟是闹到如此地步。”徐允谦才坐下,便是皱了眉头,深深叹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那苏家的老夫人竟是因此做了这样的事,可见金陵那里的风风雨雨流言蜚语到了什么地步。今次着实做的有些不妥当,没得为了亲戚情分,反倒配了自个女儿的名声。”

    “那信都是寄出了,又能如何?”孟氏见着徐允谦对此颇为烦恼,便着意劝道:“纵然没有寄出去,若是闹到这地步,咱们这些叔伯兄弟,至亲的人都是拒了,岂不是要了璧君侄女儿的性命?只怕这事儿耽搁不得的。苏家这般举动,也是老夫人做的,又不是冯夫人的意思,苏瑾也是这般了,我们也不必十分担心了。到底,这南北隔着远呢,这些沾着桃花味的事儿,哪里能传到这里来。待得璧君到了,我必定使她安生呆在屋子里,举动有人盯着,也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徐允谦摇了摇头,眉间的愁云不曾散去,反倒更添了三分郁结:“近来事儿着实太多,家里若还是这般闹腾……唉”说到这里,他仿佛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唉声叹了一口气,十分地发愁。

    “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孟氏见着他如此,倒是有些疑惑,忙就是上前探问道:“衙门里头的事情,有什么难以处置的么?若是如此,相公也不要十分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功夫花下去,想来凭着什么事,都是能圆过去的。”

    “若真是如此,那倒好了。只是我对于这桑田农事知道的多些,有些事却是着实没想太多。待得事到临头,却是懊悔迟了。”对于这件事,徐允谦先前也不是没有发觉,只是一时没有注意到,待得想通了,明白了,却是着实为难:“这等帝王心术,着实可惧可怕……”

    “帝王心术?”孟氏听得这个,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半晌过去,才是有些紧张地攥着帕子,死死盯着徐允谦道:“相公,到底是什么事儿?竟是圣上……”

    “你不必多想,这事并非你所想的一般,我们这样的人家,我又是专心农事之人,当今并没有十分在意。”徐允谦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带着些许僵硬,勉强笑了一笑,神情仍旧是有些烦扰。孟氏见着他如此,心里头越发的紧张,她虽说不过是个内宅的妇人,却是颇为通晓事情的,往日里闲了,总是令人打听近日的大事,细细研究,没得有的竟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再者,徐允谦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是清楚明白得很,晓得这么个人,轻易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放让他这般烦扰,竟至于对着自己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想到这里,孟氏却是越发得有些焦心,略略深思半晌,便是劝道:“相公,你我本是夫妻,原就是一体的,有什么烦扰,说一说或许会好些。不是有一句话,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么?我虽说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但口风紧,也是这么些年听过见过的,许是应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句话呢。若是真不能,哪怕给你松宽松宽心事,也是好的。”

    “这……”徐允谦迟疑半晌,瞧了瞧周遭,想着这些年瞧着孟氏的行事言谈,原就是信得过的人,而这件事自己也是搁在心里好些日子,煎熬得很,便咬了咬牙,凑过来将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通。孟氏听得耳边极其轻的话,虽然被那内容吓唬得不轻,却是一丝儿也不敢马虎,仔仔细细听完了,方苍白着脸瘫软下来。

    “怎么,怎么就到了这地步”孟氏听得这些事关身家性命,八辈子祖宗,九族亲眷的话,饶是素来就是个沉静有心思能忍耐的人,这会子也是唬得不轻,连着话也说的有些磕磕碰碰:“原来,那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可,这样的事,自古而来有几个能成的这般大浪下来,只怕我们家也得随波逐流……”

    徐允谦见着这孟氏虽然说话有些失神,但顶顶重要的姓名事项却是一个字也没露出来,心里头便是越发得放宽了些,知道这事,说与孟氏听,她却不会露出一个字的。毕竟,徐家一族,与孟氏极亲近的妯娌亲眷原就没有,现在略略热乎些,这感情也是有限。而孟氏的娘家人,与她隔着一个去世的生母,隔着那么些龌龊事,竟是与隔着千山万里一般,只差老死不相往来这一句了。如此一来,孟氏的亲近人越发得没有,纵然有些密友,这些身家性命相关的,她也不会将这个事情说出去一句的。

    这重要的已是说了,徐允谦下面接下来的话,也是好说起来:“如何不是。眼下我们却是被拉扯上去了,也下不得船。要知道这也不是一般的人家,若是我们多着很了,或是露出什么来,让他起了疑心,那也是了不得的事。好在,我原也不是什么大官,纵然得些青眼,也是能推脱过去的。以后处事越发得谨言慎行,也就是了。”

    “虽是如此说,可是那里的女孩儿待我们两个丫头甚厚,只怕攀扯不开来。这个且不提,还有苏瑾的事儿……这可怎生是好……”孟氏听了这个信,便是焦虑得很,眉头紧紧琐着,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没有章节起来。徐允谦看着她如此担惊受怕,却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孟氏再怎么精明能干,也是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经得起这件事?自己急巴巴说出来,也就多了一个人着急担心罢了。

    想到此处,徐允谦心下一软,少不得伸出手拍了怕孟氏的手,安抚道:“倒也不至于此。苏瑾出身锦乡侯府,那锦乡侯世子素来得今上看重,苏瑾年岁又不大,竟不必十分担心的。倒是其兄苏瑜,原也是那边的,倒是有些可虑。”

    “话虽如此,但是那可是、可是……”孟氏犹豫许久,才是将真龙天子四个字咽了下去,但心里头的焦虑却是说不出来的。此时他们是前面走不得,后面逃不了,竟是被人死拉活拽上了船,若是下船,少不得要被人灭口。可若是不下船,稍微有点风浪,他们一家子还能活下去?

    徐允谦忙就是拦住孟氏,他知道她的意思,可是事到如今,却也是没了旁的法子,这一时咬了咬牙,却是迸出一句连着他自己都是意想不到的话来:“你且不必如此,素来成王败寇,这谁能成事谁能败退,还是未知之数。我们急着,还不定是不是白担心了呢”

    这话孟氏再也想不到,登时也是愣了。她是个聪明人,可是成日里家的都是听得什么圣上什么真龙天子什么紫薇之类的话的,未免将那人看得极好,竟是敬畏得很。可是徐允谦这么一番话过来,却似当头一棒立时将她敲得清醒起来,,有些话连着她自个也是忘了的,此时却是一股脑窜到脑子里,没等徐允谦说一句,她便是说了好一大摊子的话来:“你不是说过,那原是个心慈手软才干不甚高,只听着几个师傅的?而这位却是血海火山里头挣扎的,这两下一比,着实未有可知。我们这会子纵然闹腾,也无法闹腾到什么地步,竟还是静下心细细想一想。横竖,这燕京也是极大的地方,一个石头下来,说不得那官职儿也与你一般,甚至比你还高些。咱们这会子说来说去不顶事儿的,倒不如坐下来仔细瞅一瞅。不论如何,你管得不是什么官儿之类的,而是农桑之类的事儿,何不多多到下面体察详情,离着远些瞧一瞧呢?”

    “夫人这话,说得极是”徐允谦旁的都没听入耳,只那下去体察四个字却是如同得了夜明珠,眼前一亮,立时欢喜起来,当即便道:“果然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咱们女儿先前一通话,就是让我得了许多的想头,夫人你这一句话,立时解了我这里的困局。横竖先前我也说过什么试种之类的,眼下又是将近春播了,好生预报一番,再是将那好东西推一推,每日多去农田,少去衙门,这日子也就是好过了。”

    说到这里,徐允谦满脸欢喜,孟氏见着也是多了几分高兴,两夫妻唧唧呱呱半日,方是起身梳洗,预备安置去了。而另外一头的苏瑾,这一路上都是说不出来的憋屈:敏君是他真心真意喜欢的,自个都生怕她哪里受了委屈,但凡有些好的东西,总会给她备一份送去。而敏君虽然没做到这一地步,但过不得三两日,就送个荷包,或者什么图纸,或者龙骨猜测的字眼等等的东西,里面的心思,他却是明明白白,一清二楚的。

    在他眼底,这便是俗语所说的两情相悦了。

    这对于苏瑾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自己的父母两人不过是一对怨偶。因着如此,他却是越发得想要夫妻和睦,安安乐乐过一辈子的。只是没想到,眼瞅着事事和顺,敏君对自己也是有心的,自己对她也是有意的,两人相处的越发和睦自在的时候,偏生横插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这能不让苏瑾心生恼怒么

    毕竟,对于内宅里头的事情,苏瑾可不是旁人,竟是一清二楚,最是精通的人。只稍稍听两句,就是知道那蒋嬷嬷这般行事,原就是存心如此的。想来是敏君素日待人是和气的,她们这些仆妇度量了几次,便想试一试敏君的性子如何。若是硬着的,少不得退两步,各自敬畏些,若是软和的,就少不得蹬鼻子上脸的事儿了。

    知道了这些,苏瑾虽然在心底也是对祖母叶氏的举动心生恼怒,但是更多的却是冲着那蒋嬷嬷来的。祖母再如何,待他仍旧不错,只要修书一封,细细分说一番,劝两三句话,服个软也就是了。而那些仆妇,心存不良,为人也是歹毒,却是该好生整顿整顿,将这事情给徐家乃至敏君一个交代

    想着这些,苏瑾不知不觉就是回到了自家,待得他下了车马,还来不及说什么,外头就有个小厮赶着跑过来,与苏瑾行了礼,方道:“二公子,大公子命小人请二公子过去说话。还说,蒋嬷嬷也在那里跪着,正是回事儿。您瞧,这事儿……”

    这边,那小厮的话才是说完,苏瑾便是将自己身上的那件斗篷扯了下去扔了过去,一面道:“行了,赶紧带路。我也有事,须得与大哥说一句的。”

    “哎”那小厮响亮地应了一声,就是赶紧跑到前头去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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