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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色变 中

    “这,这便劳动姐姐了。”江颐原是想着推辞的,但思量着先前那一出事儿,心里一阵堵心,到底还是应承下来,只垂着脸低声道。

    敏君见着,笑着拉她坐下来,与她抿了抿发鬓,又是与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说了两句,便领着江颐并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径将她们送到了外头的车轿上面,见着诸事都是妥当的,方看着江颐道谢而去。

    “您也不必这般,巴巴地将江姑娘送出去。没得人听见,倒是说您有些太过了点。”带的回来了,锦鹭早已经使人将这屋子收缀妥当了,只一面说着话,一面与敏君倒了一盏茶,轻声道。

    敏君舒了口气,只轻轻啜饮两口,便是搁了下,道:“你不晓得我现下这位公公的品性,竟是个旁日里耐得住,可一旦动了真意,那就是无法无天了!”她可是没有忘记,当初自己受得那一箭。今儿这事,倒是不怕别的,就怕这苏曜一时脑子发昏,觉得江颐是顾紫琼失了脚的证据,非得处之而后快。由此,她方兢兢战战的想着送江颐出门。

    说来,今日的事也是奇怪,本是与冯氏分说了的,以她的本事,怎么还让这顾紫琼过来了,后头更添一个苏曜?若说这是冯氏故意放开这个消息,让这顾紫琼的事露出来,她也不信,说来这么些年顾紫琼都是能过得好好的,可见冯氏虽然厌憎她,却还不至杀之而后快那地步,倒有几分更是恨着苏曜的意思。

    既是如此,她便断然不会将事儿再招惹开来。好不好,顾紫琼是个青楼女子,与一个罪臣之后兼当初苏曜的订亲姑娘,两下比较可是不同的。

    前者不过是个风流小罪过,顶多再添上几分宠妾灭妻的名声,外加些许流言蜚语罢了。后者不但让人略略觉得这苏曜也是个有情有义的,还会带来被清算的危险。孰轻孰重,连着苏曜也不敢轻忽的,何况冯氏这么个玲珑心窍的人。

    那么,今日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敏君左思右想,总不得道理,便也只得暂且搁下,只抬头与被自己几句话说得沉默的锦鹭道:“好了,方才的事儿,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能如何,竟只能搁着。那屋子里的大小丫鬟婆子,都是让她们闭嘴,若是外头有什么鼻子嘴巴的出来,休怪我将她们一并罚了!”

    锦鹭忙是应了,道:“我已是让上下人等都是不要外传了。您既是这么看重这个,我等一会子再与她们叮嘱一番。”

    “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只是事儿也不到那份上,且等一会子,再吩咐下去吧。”敏君点了点头,又是端起茶吃了两口,才是道:“将那唤作紫云的丫鬟唤过来,我有事儿吩咐她。”

    “是,姑娘。”锦鹭虽然心底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与一侧站着的青雁使了个眼色,就是走到帘子外头跟小丫鬟说了两句,再走回来。只这一声吩咐下去,不多时,那紫云便是在外头有些兢兢战战着道:“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怎么,我倒是成了个母大虫了,你连着进来都是不敢?”敏君搁下茶盏,冷声道:“进来!”声音颇为冷漠,透着些森然的味道。

    那紫云听得心头一跳。她总是觉得这新奶奶不是寻常人,做事儿也手段狠辣。那雪云先前不过是稍稍不驯了些,便是被直接撵了出去。现在在家里哭天喊地,却也没个法子——奶奶已是发话了,说着任凭两位少奶奶处置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的。谁都不敢在这之后还帮她们说话儿。加之,她现在家里已是一团糟,弟弟也算是一个逃奴了,若是自己也搭进去,她家日后可怎么好!

    思量到此处,紫云每每心惊肉跳。此时又十分蹊跷地被敏君叫了进来,自然越发得两腿似面条儿,根本不敢近前的。只是不敢近前是一回事,敏君这么一发话,她如何还敢在外头带着,当下便是白着脸,颤着身,低头磕磕碰碰地走了进来。

    只是没等走到前面,她便有些受不住心底的压力,扑通一声就是跪了下来,一面颤颤悠悠着道:“少奶奶饶命!”说完这话,便是没头没脑地磕起头来。

    敏君见着她如此,嘴角微微一抽,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当即便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得什么饶命不饶命?”说完这话,她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紫云素来便是个多思多想却又胆小的,见着敏君如此,越发的觉得心中发颤,只是碍着弟弟的一条小命,不敢说出一个字,当下只拿着头当棒槌,不断地磕头:“少奶奶饶命,奴婢错了,请您就饶了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会子又变成一家老小的性命了?”敏君听得眉梢一挑,觉得这个小丫头只怕也知道些许。也是,那好说歹说,也是她亲弟弟,想着之前她还出去一趟了的,必定是知道了不少。由此,她也懒得兜圈子,当即便道:“行了,这事情,你自己心底也明白。那个水鹤的事,已经了结,你那弟弟,过两日回来依旧做他的小厮去。这事情,衙门也不会说,那水鹤也归她自家管着,你们该是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该说不该做的事儿,自己知道!”

    “您、您是说……”紫云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只张大了嘴吐不出话来,半晌过去,还是呵呵做声,却没个声响。敏君看着她如此,倒是有几分可怜,想来这一家子也是为此事慌神不已的,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又不是男子,在这个社会能做什么呢。

    这么一想,她便暂且将心底些许嫌隙压下,只从袖子里取出先前江颐给的卖身契,扔到紫云的手边儿,道:“这是那个水鹤的卖身契,你这会子撕了它,便是一了百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下作心思,明明堂堂地说了不就好了,非得将那官盐当做私盐卖了。”

    对于什么水鹤,敏君没什么好词儿,一概照着这里的大家姑娘该说的说了,这才收敛起神色,淡淡着道:“想来你也知道你那弟弟并那水鹤的去处。这卖身契,是水鹤她主子赏了的,说着到底是多年伺候的情分,当初若是她说了,也会让她得偿所愿的。这会子,她主子也不能说什么,这一张卖身契,并二十两嫁妆银子,算作是旧日的情分了。”

    紫云听得心神俱动,忙是将那卖身契抓了过来,不敢看一眼,就是直接撕了个几下,再忙忙磕头道:“奴婢谢姑娘恩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你也不必多说什么,只管做完了事让那水鹤过来领了这二十两银子。只与她旧主子,便不消她多费心思了。”敏君对于敢于私奔的这一对小夫妻,虽然有种种不屑,但也觉得这一段感情也算难得,再想着江颐都肯亲自过来送卖身契的,大抵也是想着他们过得好的,便多花了个心思,送了二十两银子。免得那什么水鹤,既没了名声,又没什么嫁妆的,嫁过去后平白受苦受难。

    紫云却不知道如此,见敏君如此说来,忙就是连连磕头谢了赏赐,就是带着一些惶恐与欢喜,赶着退了出去。敏君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什么,只让锦鹭将那卖身契重头放入匣子里收好,又吩咐道:“等着那水鹤上门来,你问两句,见着没什么不妥当的,便将那银钱与她。”

    “是。”锦鹭原是在一侧听着的。她虽然对于这一场私奔颇为看不入眼——这个时代,私奔可不是个好的选择,不但女子名节受损,便是一家老小也是要受罪的。但对于这水鹤的旧主江颐倒是颇为感动的:能特特打听了送卖身契,又是给了点银子,这可不是普通的情分了,能有几个做主子的,能有这么一番心肠的?没得当做逃奴打死已经是大幸了!

    敏君原还没在意,待得转过头的时候才是看到锦鹭若有所思的脸庞,稍稍猜测一番,她便笑道:“怎么?瞧着这江姑娘的好处,正是感叹着的?”

    “嗯,只是有些感叹,主子这般重情义,倒是这丫鬟好生无情。能有这么一番情谊,想来是贴身伺候的,江姑娘这会子也是到了要出阁的年岁,若是外头人知道了这事儿,少不得要叨到她的身上。这不是坏了她的名节,日后必定受不少委屈的。”锦鹭说着说着,也是越发得感叹起来:“这女子啊,就是这么着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才是好的。”

    “什么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的?那还是个人?”敏君笑了,看着锦鹭颇多感慨,脑中忽而是一闪念,便道:“若是论说起来,我们锦鹭也是越发的大了,什么事儿都是能说道几句。我瞧着,竟也是该给你相个好人家了。”

    锦鹭听得脸颊通红,只把眨巴眨了眼睛,就立时道:“姑娘又是浑说话儿,这、这这些我怎么,怎么会……”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实在不好说了,便赶着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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