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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乔龙扮虎闯美洲 (四六一)茶楼外

    阴沉的下午,仿佛有层雾霭将天地紧裹,一切都是昏昏暗暗地打不起精神。

    不远处的校园路上踢踢踏踏地跑来一辆三驾马车,来到近处嘎然而止。高头的健马,纤巧的车厢,铮亮的烤漆,银色的踏板,一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打车厢另一侧落下,快步走到近侧车厢前,一拉车门,温柔地说一声:“到了。”伸出手去,欲待扶车中人下来。

    看到这一幕,阿图顿发不满,鄙夷一句:老男人又来泡咱们的小妹了!

    风摇着枝叶哗哗地响,当一阵怪风袭来后,满枝的花叶便陡然间消失了数丛。

    觉得脖子里多了点什么东西,阿图伸手往衣领里一掏,拿出来的便是一朵浅浅色的小绿花,小指肚般的大小,已经被他一捏之下给揉皱了。

    小花啊小花,妳就不能坚强些吗?不要一阵小风就把妳给吹跑了,一个老男人就把妳给泡走了,而是应该风吹不倒,霜冻不掉,坚忍不拔,百折不饶。傲立悬崖百丈冰,一任群芳妒,只有香如故。若是寂寞开无主,千种风情,来和哥哥说。

    车厢中探出来了一名浅蓝色衣装的女子,看到那条悬在半空胳膊,只是微微一笑,身子却不动弹。风度男子会意,收回手臂,尴尬地侧身让开,女子一伸腿,灵灵巧巧地跳落到地面上。

    啊!不是妹妹,是。。。薛先生!

    这就更加的可恶了!泡走几个长痘痘、雀斑的妹妹也就算了,连京大闻名的校花也要采摘,直让人无法忍受。

    阿图刚从藏书馆的拉丁语聚会中出来,正准备去清风茶楼。这个聚会原本是赫克托先生的西班牙语聚会,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它被取消了,而换成了琼斯夫人所主持的拉丁语聚会。琼斯夫人是英国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拉丁语,在学校里教拉丁语和英语两门课,五、六年前因丈夫琼斯先生打英国来大宋做生意,便跟着他来到了京都,并在京大寻了份执教的职位。

    见到路上的这番情形,阿图便停住了脚步,静观后续的演变。最近学校里都在传言着,说素来对男人的追求无动于衷的薛行近来也会赴一些邀约了,然后就不断有着各种版本的猜测出来,琢磨着到底是谁能最终摘得这朵名花。

    也是!她二十七,或者是二十八岁了,已不再年轻了。草木零落,美人迟暮,乃是一种何等的悲凉。看来,薛行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下得马车,薛行说了两句告辞之类话后就转身向着这边走来,那名男子却一直盯着她背影看着,似乎恋恋不舍。

    薛行朝着这边走了二十几步,身子一拐就进入了到了这条小路。阿图守株待兔,笑嘻嘻地迎上去,行了个礼:“先生,约完会了?”

    “啊。”薛行似乎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了一般,脸上飞起了两团红色,尴尬地回应道:“哦,是赵图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看到薛先生打这里跟人走了,就一直在此处等,结果等了个通宵。。。”

    “哪有!我早上才。。。”薛行陡然醒悟,上了他的恶当。

    “那个。。。”阿图下巴向外面一抬,意指那马车前的风度男子,笑道:“好像不是太帅噢。”

    薛行的脸又红多了几分,啐骂一声“没规矩小子”,错开身子,便要打他身旁溜走。

    这种可以八卦一下的好机会可不能放过了,阿图跟上,作痛心疾首状:“先生要嫁人了?”

    薛行脚下一顿,柳眉一竖:“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说宋家的二公子。。。”

    有传言说京城的宋家二公子宋禹桥正在追求着她,三天两头都往着学校里跑,还有人曾见过薛行与他一道在江上乘着豪华的双头船玩赏风景。至于宋禹桥是不是刚才那名风度男人,这个阿图就不知道了。

    “胡说。”薛行嗔怒道,快走两步后,又停下说:“我与他只是泛泛的交情,谈不上有什么。”

    她停步的目的就是为了说那句澄清的话,话刚落音,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见她走了,阿图无趣地耸耸肩,继续向着茶楼走去。

    几株山茶在路边开得绚烂,绯红的花盘从深绿的叶片中探出头来,密密匝匝,浓烈的红在这个阴沉的下午天里格外引人注目。

    来到清风茶楼外,这里的七、八张露天小桌上有五张台已坐了人,意外是看到沈扬也在这里,身前的桌面上铺开了几张纸,正用笔在上面指指点点和同桌两名理学院的博学士谈论着什么。

    “沈先生好。”阿图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沈扬露出了笑容,拉开了身边的椅子,客气地说:“坐。”

    两名博学士就是苏东和陈浩然,阿图去年在实验楼里遇到过他们,从而诞生了做照相机的念头。阿图坐下,对着他们道:“两位学长好。”

    “你好。”苏东和陈浩然同时回应,前者紧接着说:“我们两个准备申请进沈先生的蒸汽机组。”

    听到这两名人才即将投入到自己的麾下--开明实验室,阿图高兴地点头:“有两位学长加入,咱们的实验室一定是如虎添翼。”

    “哪里、哪里。”苏东和陈浩然汗颜地笑着。

    许多人都想申请加入到新成立的实验室里去,但实验室却不一定会收下。蒸汽机这组是由沈扬负责,要想加入需通过考核,考核是一个小小的课题,也就是沈扬刚刚在纸上给他们写画的。假如苏东和陈浩然能完成这个小研究,沈扬就会考虑收下他们,而最终的决定权则是在汪士载手里。

    经过应院长和汪院司在校监会里的一番游说,实验室十月初获得了大学的许可,刚刚在理学院的实验楼里挂牌,取名为“开明”。开明实验室成立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将研究转化为适用型的成果。

    以蒸汽机为例,在沈扬和罗文聪搞抽水机的时候,有关蒸汽机的理论就已经出现了不少,但始终没有人能造出高性能的产品,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气缸问题。在以往,研究蒸汽机的人因受技术条件所限,都是拿手工捶打的锡来做气缸,这玩意便干活边“哧哧”地漏气,热效率极低。直到余京生发明了最好的水力镗床和钻床,能将气缸内部镗得光滑,钻孔机钻出来的小孔使汽缸与其它的部件做到了密不透气,蒸汽机才能真正地以低成本去代替人力或畜力干活。

    但余京生的水力镗床和钻床是有专利的,他也不肯卖机械,只在自己的厂子里给人做加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阿图设计出了比沈扬的蒸汽机热效能高出数倍的新式蒸汽机,决定先从蒸汽机械干起,先做小型的蒸汽机械,包括各种蒸汽镗床、蒸汽车床、蒸汽铣床、蒸汽钻床等,有了这些机械就可以造出更大的蒸汽机,再做更大的机械,反复如是,这个蒸汽机的应用体系就建立起来了。当然,他的蒸汽机是用来卖的,而不是象余京生那样画地为牢。

    阿图原来在顿别的兵器所呆过,来京都后又因为照相机和贩卖机的事没少跑京生制作,加上后来又研究过沈扬的抽水机,这才使得他来了灵感,设计出了目前效率最高的通用型蒸汽机。这种蒸汽机可应用到各行各业中去,以代替低效率的人力,但阿图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把它所有的用途都给想全了,比如他没去过官办或民办的纺织厂或纺织坊,就不可能用设计出蒸汽织布机或纺纱机。而如今,有关蒸汽机应用的事就交给了沈扬这组人,由他们来寻找出蒸汽机的各种应用法子,并制造出相应的机械,这就是开明实验室成立的目的。

    阿图已给开明出了两个课题,并为此成立了两个研究组,分别为蒸汽机组和橡胶组。

    蒸汽机组这里,阿图希望参与这组的人先设计一组小型的蒸汽机械出来,并给蒸汽机多想出一些实用的法门;至于橡胶组,阿图已在实验室里搞出硫化橡胶,其初始目的是给马车做有弹性的软皮胶轮以取代它们现用的硬橡胶皮,然后就是各种机械的密封圈、垫圈以及乐乐透的玩具。硫化橡胶是个大类别,以不同方式造出来的硫化橡胶在性能上有着极大的差异,找出它们的特性并赋予最佳的用途就是这组人的职责,并要设计出相应的量产工艺。

    实验室所招募的对象主要是京大理学院的老师,也吸收一些在读的博学士,也不排斥有别校的人参与,任何参与的人都有研究补贴,并能在成果上署名。如新式蒸汽机,阿图已经去申请专利了,但同时又和开明实验室签了合约,后者可以无偿地使用这种专利来开发新机械。在一门新技术的平台上做应用开发,其难度不算大,但未来的收益却很大,这是能吸引理学院跟他合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对于每一项研究成果,比如在将来的某日研究出了一种可取代马车的蒸汽车,那么参与者可得到其中两成的权益。参与者在阿图的研究基础上搞二次开发,不用承担昂贵的研究费用,却能在成果的专利有效期内长期享有权益,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沈扬是汪士载招进来的第一批人,主持蒸汽机那组。他和罗文聪研制成功蒸汽机抽水后,本想再进一步的研究效率更高的蒸汽机,但看过阿图的设计后就放弃了,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便心甘情愿地进了开明研究室。

    过了一阵,沈扬把事情交待完毕,两名博学士便告辞而去,临行前与阿图拱手作别。

    这时,打路边走来一伙同学,七、八个人,几个女生空着手,男生们则是背着相机包、扛着三角架,边走边在热议着什么。

    阿图正在和沈扬聊天,看到这帮照相学会的同学便举手打了个招呼。这几个人中,有他的同班王晴、贾含和颜瞳,也有那个青年学社的社长马峻,还有崔琳琳,至于其他的两名同学就只朝过面而不知姓名。

    看到他坐在里面,这伙人眼神一亮,王晴和其他几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便统统朝着茶楼里走来,找了个和他相隔两张的空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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