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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三五)龙舟贵里造

    傍晚,阿图得意洋洋地回到了府中。刚进门,门子老黄就上来禀报说溥夫人让他回来后去直接去饭厅,还说宫里的王宝王公公下午来过了,是溥夫人和盘儿出来迎他的,大约呆了半个钟头就走了。

    王宝在承禧殿当差,那就一定是叶梦竹差来的,阿图快步走去了位于花厅后的饭厅中。进了饭厅,便看见四名老婆与四小姐、宁馨儿这两名客人已经等在了里面,喝着茶,彼此闲聊。再寻一圈,没见着里贝卡,问问恬儿,恬儿说她不舒服,真儿已经给她送饭去了。

    阿图心里明白,不舒服是假,恐怕是因那个蛮妹老去抗议,使得里贝卡不得不回避着她。

    老爷驾到,饭桌摆将起来,七个人开始围着可坐十二个人的大圆桌吃饭。

    苏湄眼瞧着他满脸春风,定是踢蹴鞠出了彩,微笑着问:“相公,今日的蹴鞠踢得如何?”

    “哈、哈、哈。”阿图仰天大笑三声,把下午的比赛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众女听得眉飞色舞,苏湄却逐渐地把脸冷了下来,正色道:“妾觉得此事相公有错。”

    一盆凉水泼来,阿图不高兴了:“我有何错?”

    “其一,相公不该羞辱对手。需知对手的技艺都是苦练而来,虽不及相公,但亦是应该受到遵重。就好比学问有高低,先生也不得拿着学问去羞辱弟子。”

    “这个……嗯,其二呢?”

    “其二,相公明知自己比对手强上太多,还要上场比赛。这就是一种不公平,违反了平等竞赛的精神。就好比让一只狮子去和羊打斗,这有意义吗?”

    “这个……嗯,其三呢?”

    “没有其三了。妾今日冒犯了相公,相公若是不高兴,就请罚妾吧。”苏湄说完,光明磊落地挺身而坐,似乎就是在等着他的处罚。

    罚?她说得好听,无非是当着外人责怪了自己,怕自己落不下面子而已。若是自己不识趣,怒气勃勃地囔一声:“罚你饭后洗碗”,那祸事就恐怕要接踵而来了。

    再瞧瞧他人,两名客人正含笑看着自己,傅莼一声不吭地低头喝汤,傅萱和傅樱倒有些不服之色。权衡一番后,阿图赔笑道:“娘子,我怎么会不高兴。你说得很对,明日我就去退队,再也不踢了。”刚认完错,便见一道脉脉秋水般的含情目光传了过来,暧昧眼神回应过去的同时,心头又暗道:“忍得一时,压你一世,会装才是赢!”

    宁馨儿看着两人的这番神态,凑趣道:“苏夫人能直言相谏,爵爷能从善如流,彼此既坦诚又相敬,这等夫妻之道真羡煞旁人。”

    苏湄回过头来,向她一笑:“宁姑娘过奖了。”

    这时,真儿走进了饭厅,阿图抬头问:“真儿,阿夫人吃了没?”

    里贝卡姓阿罗佐,虽然阿图还没正式纳她,但府内上下都已经喊她为阿夫人了。

    傅萱鼻子一哼,恨恨地说:“她在阴谋策划二次偷袭我大宋海军,没时间吃。”

    真儿正准备回答,被她这一打岔,也就不说了。阿图哭笑不得道:“胡说,她是我老婆,怎么会策划偷袭大宋。”

    “她原来就是画地图的,这次偷袭所用的地图也许就是她画的。”傅樱笑嘻嘻地浑水摸鱼。

    听了她们两个的话,苏湄不悦道:“傅萱,你是读法学的,凡事要讲证据,怎么可以随口诬陷。”又对傅樱说:“你唯恐天下不乱,胡搅蛮缠,也不对。”

    苏湄原来是日升学堂的先生,傅萱和傅樱怎么说都有点忌惮她。听她发话,傅萱不吱声了,傅樱伸了伸舌头,向阿图做了个鬼脸,也不说话了。

    “吃饭,大家吃饭。四小姐、宁姑娘,请……”阿图赶紧打圆场,拿起碗筷,先行吃将起来。

    大家再无言语,一起端起了碗吃饭。

    吃完饭,阿图就先回到自己房里由盘儿服侍着洗了个澡,然后又让她把自己的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在所有的婢女中,盘儿最会服侍人,不仅结发、理发、修甲这类活干得好,还会一手按摩的好手法,按完之后遍体舒畅。

    盘儿跟他修甲的时候便把王宝的来意说了,是叶梦竹传话给阿图,一是龙舟的事让他抓紧着办,二是说他把长乐给气哭了,害得人家说要放弃公主的称号。

    阿图这才明白为何赵栩那婆娘会以喝茶的名义把他骗去驸马府,还想着要揍他一顿。回想一下,自己好象也没对长乐说过什么重话,最多也就是喜宴那日给了她点暗示而已。尽管明知长乐不可能真的放弃公主的称号,但总是这么说过了,对她的恶感不由减少了好几分。

    修完指甲,阿图让盘儿去请四小姐前来书房。四小姐到后,他就开始向她询问其有关龙舟的事。

    四小姐听了他关于龙舟的设想,先沉思片刻,然后道:“爵爷的设想倒是好,不过其中不少地方不太符合皇家的法度。还有,爵爷是奉旨造船,因此从龙舟的设计到制作须得请内务院来监理才是,这是建造皇室用物的规矩。”

    如何与皇室或官吏打交道是一门学问,这些阿图可不懂,书本上没说过,想学也无从学起,最好的办法是请个熟门熟路的师爷。阿图道:“我刚买下宝江船厂,还算是个外行。我想知道,假使是由你们蓝家的船厂来造,要多久的建造期,要多少钱?”

    四小姐爽快地说:“不瞒爵爷。造龙舟花不了几个月时间,但如果爵爷造得太快,只怕皇上以为爵爷不用心。价钱嘛,说实话,造条龙舟所花的木材、配料与其它船只都是一样,也不贵。可是要讲究的话,处处精巧,极尽奢华,那多少钱也能花得出去。”

    她那句“多少钱也能花得出去”的话真是合他的心意,阿图脸上浮笑连连。皇帝就是天生做冤大头的,连平妻都不许娶,还想让自己给他省着钱造龙舟,门都没有。

    看着他一脸的烂笑,四小姐奇怪道:“爵爷为何笑得如何古怪?”

    阿图干咳一声,紧了紧脸色,问道:“要是花上十万贯,大致能造出什么样的龙舟来?”

    四小姐先是一愣,随即咯咯地笑起来,“爵爷真是趣人。如果真是想把龙舟往贵里造的话,办法也有的是。”

    接着,四小姐就说,要想把船造得贵,那就要多用些昂贵的材料。有许多材料的成本都是外行无法窥知的,就算是内行也不一定厘得清。比如就木材而言,沉香、紫檀、酸枝、金丝楠、蛇纹木等等都是极其昂贵的木材,且因为昂贵,所以用量就不大,市面上的价钱千差万别,高低之间可相差数倍。这些木材用来造船体是不行的,但可以用来做舱内的装饰或做家俬,四下一铺一散,那本钱就难算得清楚,猫腻也就出来了;其次,要想给人以奢华感,就得多用金、银、玉器和水晶做点缀。玉器和水晶又是两种说不清的材料,有些品种彼此间看起来差不多,但价钱就差海了;其三,越是异国来的材料,其价钱越是难以被人摸清……

    四小姐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将行业中的一些秘密毫不掩饰地说给阿图听,只听得他眉开眼笑。

    这就对了,还是四小姐明白,象黄世福那种饭都没吃饱几天的土鳖是领悟不到这种意图的。就算是领悟到了,起码他现在还是土鳖,要升级为既会花钱而又不瞎花钱的时髦鳖得要个过程。

    说到后来,阿图玩笑道:“小姐真是能干,心思也厉害,我正少个老婆管家。”

    四小姐笑道:“爵爷命中贵人太多,奴家可不情愿做侧室,还是罢了。”

    “要不,我做你的侧室如何?”

    四小姐这次可真是有些羞恼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后才说:“宁姐有理家与理财之能,奴家见她对爵爷颇有情义,爵爷何不收了她做侧室?”

    “哦。”

    “宁姐打十六岁就进了马家,两、三年后就开始帮着马老爷管起了生意,做得可是红火。后来马老爷卒了,宁姐姐带着部份家财离开了马家。不过二年多,带出来的家财又增了许多。爵爷若娶了她,还怕不多个贤内助?”

    见他不语,四小姐再次劝道:“奴家不日便要回海参崴了,宁姐之事望爵爷造做决断。”

    阿图摇摇头:“这事不成。”

    四小姐蹩眉道:“为何?莫非你嫌弃姐姐是寡妇?”

    “不是。”阿图否认。

    “那是为何?”四小姐追问。

    阿图只是沉默不答。

    “奴家知道了,你是嫌她的过往,是不?”

    来这个世界久了,诸般传统思想已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清白”、“处子”、“淑女”、“淫妇”之类的词如雷贯耳,不知不觉就按着这里的标准去评判人。再说,就算是不介意她的过往,可是以后呢,能保证她谨守妇道吗?对着这点,他并没有什么把握。

    四小姐说完,等了半晌也不见回音,长叹一声:“宁姐只是位可怜的小女人。其实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上她,只是觉得她是送上来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是不?”

    阿图还是不语。四小姐也没奢望他能回答这个问题,再叹道:“所以我就劝过她,别让她抱有这种心思。”又伤感地说:“女人啊,总是太痴了,到后来只有把自己给伤了。”随后站起身来:“奴家过两日就回海参威了,虽然你是个没担当的男人,只会占她的便宜,但你还是去看看她吧,谁让她那么不争气!”

    裙摆摇晃,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门外夜色深深,几棵树幽静地立在昏暗的月光下。

    四小姐走了,阿图想到个问题:一个男人如果和一个女人好了,却又最终没要她,往往就被人骂成负心薄性,冠以始乱终弃等等罪名,女人多半会得人同情。可如果是那个女人没要他,男人则多半会被指责为没本事。

    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尺度,他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于是便暂时放过一边,转而考虑龙舟的事,最后决定明日去趟内务院找找相关的官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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