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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六二)酒酒屋

    酒屋的门头不小,象牙白的门牌上三个暗绿色的大字“酒酒屋”。

    这条街道并不热闹,除了这间酒屋之外,旁边和街对面还开着一家烟铺与茶馆,一家骨董店和一家书铺,但前面百步就是本地人所指的一条繁华商业街。

    十个女人刚离去,打街旁一所院子的大铁门里慢驰出来一辆马车,来到他面前嘎然而止。白色的绣花窗帘拉开,一名四十来岁贵妇模样的人盯着他一顿好瞧。

    妇人的举动真叫人诧异,阿图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何不妥,忍不住地摸摸脸,又在自己穿得那套“将军服”上下瞧瞧,也没发现有任何值得怪异的地方。

    “帅哥,你叫啥?”妇人懒洋洋地问道,青春已逝的容颜里可见几分往昔的姿色。

    哪有这么当街问人姓名的。阿图本待不理她,忽然想起自己编造假名的历史,便笑嘻嘻地说:“阿容。”

    妇人再次往他脸上好好地看了一番,展颜一笑道:“这名字不错。行,下次找你。”说完,马车就慢慢地跑开了。

    下次找?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傻女人。阿图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莫非她以为自己是尊铜像,会一直站在街头等她来找?

    转身走到酒屋门口,推门而入。他想进去要上杯薄荷酒或者薄荷茶,然后在这里消磨掉一点时间。

    酒屋里装饰得十分华丽,吧台酒座都尽量地考究,从木座椅暗红的质地到墙上的鎏金的踢脚线,落地窗上所遮地淡绿色纱帘以及大白天还点燃着的水晶油灯,显示着这是一家极其高级又非常奢靡的酒屋。

    大堂里零散地坐着十来个人,在喝酒或者饮茶。不过奇怪的是,这些客人都几乎是十几,最多二十多岁的少年或者青年,长相清一色地非常不错,身上的衣服要么时髦考究,要么就是造型奇特。

    门内站了两名女子,一见他进来,便同时迎了上来。

    “你认识龙夫人?”其中一名向他问道。

    “龙夫人?”阿图一瞪眼,又见女子的手指着门外,便即刻想到了那名蠢女人,于是笑哈哈地调侃道:“认识,认识,挺熟的,她还说下次找我呢。”

    女子听了,点点头后问道:“你原来是哪儿的?”

    原来是哪儿的?这她们也管,真是管得宽。虽然嫌她们啰嗦,但还是答道:“我刚来。”

    这两名女人的打扮很特别,一人脸上戴着个猫形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鼻子下面的部份,而身上穿的也是套“猫服”,全身印着猫纹,屁股后面还吊着条尾巴。而另一名女人却扮成了一只孔雀,头上戴着孔雀冠,屁股后面也展开了一团羽毛尾巴。

    适才问话的是那只“孔雀”,另外只“猫女”一直在听。

    猫女听了他的回答,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看他穿着那套的白色的考究制服,又看清了他的相貌,面具里的眼孔开始放射出欣赏的光芒,将他的手一拉:“嗯,是新手,扮相真不错。走,我带你去见酒姐。”

    他可诧异极了,喝个酒还讲扮相,还分什么新手旧手,自己扮相好就可以去见什么“酒姐”,难道这里的酒保是女人?不过闲书上也曾讲过酒保的故事,说一些很拽、很有名气的酒保也不轻易给人调酒,得看人而定,估计这个“酒姐”就是本地的知名酒保。

    大堂迎面正中有道几乎一丈宽的楼梯直通往二楼,猫女拉着他就上了那道楼梯。楼梯装饰得十分豪华,不仅非常宽阔,而且还铺了红色的地毯,两旁扶手上的栏杆也都是精雕细琢,楼梯半层的墙面上还挂了一幅画,画面上是名美少年,正骑在一匹红色的骏马上扬鞭奋驰。

    阿图随着这猫女走到半层再向右一转,继续上另外半层楼梯,接着就上了二楼。上了楼后,只见这里站着名化装成豹女的女人。

    豹女看到他的眼光也是先惊奇,尔后却是暧昧且热烈了。猫女凑到那豹女的身前低声说了两句,那豹女望了他几眼,跟着也回答了两句。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喊酒姐。酒姐正忙着,你可能得等一会。”那猫女说罢,便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转过身便径直向里面的一条走道走去。

    二楼是完全封闭的,只是在头顶的天花上开着几扇天窗,大白天里都四下点燃着灯火,将楼堂与走道都照得通明。长长的走道通向深处,走道两侧的墙面上开着好些扇门,几扇门前站着化了装的女人,数一数,光这条通道上就站了五名。猫女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便向左一拐,然后就消失了,显然左边还另有天地。

    猫女刚消失,这条道上就有扇门打开了,出来了一男一女。那女脸上也戴着个面具,身上却没有象在门口站着的女人那样扮成各种造型,而是穿着常服,质地华贵。那男的很年轻,也很英俊,穿着一套军衣,还套了层华丽的薄甲,象是名军官。可奇怪的是,这名军官脸上还化了化妆,嘴唇之上还抹了红,两颊只见还带着些胭脂色。

    一男一女出来之后,那男的趁身边的女人不注意,反手就在门口站着的那名化装成狐狸的女人臀部上捏了一把,然后才搂着那女人的腰一摇一摆地向通道的那一边。狐狸被他摸了后并无异常反应,似乎这是常事,随即泰然自若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再过一会,又出来一对。这对和上对差不多,只是那男的看起来象个戏子,高冠长袖的,也抹脂涂粉。

    此时,豹女身后的那扇圆形门里传来了一阵音乐声。这间酒屋真是四处透着古怪,奢华得连喝酒都有人奏乐助兴。一楼明明是可以喝酒的,但猫女非要带自己上二楼,而且酒保还很忙,得专门去请,如此牛气的酒保也真是稀奇。

    阿图除了顿别的那间陶然屋外,就没去过别的酒屋,也算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猜不透这酒屋的古怪也许正是因为他老土。

    他不愿自己显得无知,于是鼓起勇气向豹女说:“我想现在就进去喝一杯。”

    豹女先是一愣,然后便吃吃地笑道:“帅哥,别这么心急,等会够你喝的,就怕你喝不下”,说完还眼波一荡。

    那扇圆形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穿着是一套西洋风格的衣服,上身是绣了金线的宽松红衬衫,下穿条红短裙,黑色的长袜紧裹腿,腰上还带着把装饰用的西洋刺剑。

    男子看到了阿图,目光发呆了好一阵,随后就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鼻子中怒哼了一下,气鼓鼓地转头大步走了,连下楼梯的声音都踏得咚咚响。

    这人实在是很没礼貌,阿图不由得有些生气。都是来喝酒的,自己又不是喝他的酒,有这种仇视的必要吗?

    男子刚走,门内接着又出来个戴着妖精面具的女人,蓝蓝的脸谱,鼻子长长的,穿的却是婢女的衣服,身后也没有男子跟出来。

    妖精一出来就对豹女说:“今天夫人心情不好,这些她都看不上。”

    “连小武她都看不中?都换了三拨人了。”豹女回答。

    妖精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抬头便看到了眼前站着的阿图。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一双暇子就隐隐放着光芒,随后附在豹女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豹女听着,眼神越来越古怪,先是连连摇头道:“他刚刚来,酒姐还没见过呢”。

    但妖精继续在她耳边说着,豹女最后也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小红姐的意思,那就让他先进去吧,夫人想必满意。”

    于是妖精先推门进去,不多时又推门出来,走到他身前在肩头一推,娇笑道:“走,随奴家进去。”

    终于轮到自己喝酒了。他跟着妖精进了圆门,入眼的是道黑色金丝绒帘,妖精将左边的一块厚重的绒质门帘一掀,两人便走了进去。

    这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酒屋,而是一间极大的房间,四周灯光昏暗。房间是个长条型,顶头约么三丈开外的地方有个小台,台上灯火明亮,有名女子正在抚琴。

    抚琴的女子刚奏完一曲,在他进来的那刻又开始了新的一曲。乐声一响,阿图即刻心神一震,此曲竟然就是傅莼曾唱给他听的那首《明月几时有》。她的技艺不错,一股忧伤与哀怨随着琴声传出,让人心胸顿生郁塞。

    这实在是有些突然,他站在那里听着琴声,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便在此时,忽觉得自己的屁股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转头一看,原来正是那名带他进来的妖精。

    妖精小红似乎觉得打他的屁股很有趣,嘻嘻地笑了两声后便横向着走了两步,对着阴暗处的一名女人说了几句。阿图刚刚进来,眼光都被那明亮的舞台所吸引,根本就没注意到旁边还摆着张软躺椅,上面还懒洋洋地半躺半卧着个女人。

    女人身前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他凝神才看清这名女人带着一个黑蝙蝠的半边脸面具,遮住了双眼,却留着一个鼻子与一双唇在外。女人却早就看清他的样子,再次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阵后,便对着那妖精说了两句。

    接着那妖精转了回来,在他耳边娇声道:“小子。夫人看中你了。好好伺候,夫人的赏最是优厚了。”

    听到这里,即便是傻瓜也知道这是什么场所了。

    阿图愣在那里,脸一阵青,一阵白,终于怪叫一声,拔腿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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