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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四七)较量

    一个三十几骑的马队驰骋在平原之上,象一股滚动的卷风,将沿途的黑土踏得飞扬。身后,红墙、白塔与黄顶的喀山城正在远方目视着他们离去。

    骑在红马的背上,鼓动的风在耳间回响,十日喀山之行的回忆始终在心中缠绕。昨日,沙皇履行了诺言,跟他签订了和平的秘密盟约,他也因此而完成了此趟远行异国的使命。

    能得到伊凡的那个签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么个暴躁的人面前,你得拿出清风一般的从容;在这么个骄傲的人面前,你得拿出仆人一般的谦卑;在这么个睿智的人面前,你得拿出明镜一般的道理;在这么个狂妄的人面前,你得拿出山岳一般的力量。

    伊凡说过:只有拥有力量的人才配获得和平,智慧也是一种力量。

    沙皇不会只因为那件事而签约,伊凡多半早就定下了计较,只是用那个难题来达成三个目的:一是给他自己一个签约的最终理由,弈道的术语就是“找投场”;二是除去一名情敌;三是再掂量下这位夏国世子的份量。

    夏玄早在宁远之战中就向他展示指挥大军的本领,近日又向他显示了玩弄阴谋的智慧,以及搏杀勇士的力量,这足以表明他,未来的夏公有着不可令人轻视的本领。伊凡能得到这么个盟友,而不是敌人,也是他自身的幸事。

    瓦涅里死于前日清晨的决斗,黄晌让他走完了十招才杀了他。黄晌是夏玄的师傅国师雪渡的俗家弟子,一身武学非同凡响。瓦涅里的双手剑舞得确实不错,但在黄晌这样的高手面前还是没有什么用的。

    那日瓦涅里回到营地之前,夏玄先自己去将伊凡支开,然后派了一名罗斯商人的妻子和自己的女武者愫以看珠宝的名义,将娜塔亚与另一名夫人诓到了一顶帐篷里,所以瓦涅里放水回来时就自然找不到他们两个了。

    “世子。”身旁一人低声地唤了他一声,他就是和瓦涅里决斗的黄晌。

    夏玄只是低着头策马,没有应声,瓦涅里之死给他带上了点心病。瓦涅里为了妻子的贞洁敢去反抗沙皇的淫威,明知上了当却为了维护骑士的尊严而接受黄晌的挑战,哪怕可以用伊凡所说的“脾气暴躁”、“自以为是”甚至是“愚蠢”等词来形容他,但毫无疑问,他是个真正的骑士,拥有真正的骑士精神。

    用阴谋去暗算这么一位骑士,虽是迫不得已,但却另他暗怀忏悔并深感自责。

    身后一匹马跟了上来,骑马之人是名和尚,一身黄色僧袍,头上九个香疤。

    “尘心,”夏玄嗟叹着道:“你说,本世子做错了吗?”

    尘心三十来岁的样子,面目清秀,身形削瘦,目光莹莹有神,从骑马的姿势来看,是名好骑手。他听了夏玄的话,一笑后反问道:“世子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夏玄沉默不答。

    尘心又问:“如果再给世子这么个选择,世子还会重做一遍吗?”

    夏玄点头,如果再给他这么个选择,他还是会同样这么做的。

    “既如此,世子又何必要一定分辩个对错。”

    尘心是个和尚,但适才所言的却是霸术,即以利益来做取舍。夏玄虽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尘心的话也提醒了他,世间的许多事是道不清对错的。不同的时间里,不同的条件下,不同的人去做,有着不同的意义,仅此而已。只要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件必须做的事情,这就够了。

    前面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什么事?”

    夏玄昂首远望,前方的土路上,五十来名身着黄绿色军服的骑兵与二百多名同样是黄绿色的步兵堵在大路上。

    黄晌手扶剑柄,揣测道:“莫非是伊凡反悔了?”

    夏玄注视了这群士兵一阵,忽然失笑:“你们看他们的军旗。”

    大家仔细再瞧这双头鹰军旗上印着的部队番号,便同时大笑起来,这只部队便属于在宁远城下折戟的俄军喀山军团。

    拦在道中的俄兵眼见着对方发笑,勃然而怒。陆陆续续的拔刀声、上刺刀声响起后,这些兵便挥舞着马刀或者挺着火枪上的刺刀,向着这边疯狂地叫嚣,口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夏玄一挥手,对着身边的一名随从道:“去,问问他们想干什么?”

    随从领命而去,少顷就跑马回来禀告:“世子,对方要求咱们下马向他们的军旗敬礼。”

    这部喀山军团的士兵正在做一个普通的行军,与夏玄这队使节团也只是碰巧遇上,因瞧见他们穿着夏国的军服,一时间旧恨涌上心头,便想拦下他们来羞辱一番。

    伊凡是派了一队卫队护送他们出境的,可此时这些卫兵们却将马拨在了一旁,沉默着并不出声,似乎也是要看他们的笑话。

    “回马!”夏玄右手握拳高高举于头顶。

    这是他的军令,若右手握拳举起,众人不得违抗、迟疑、拖沓或者询问,否则立斩不赦。

    一声令下,所有的马都掉转了马头,跟着他向着来路跑了回去。身后的俄兵看到他们掉头跑了,顿时发出震天的狂笑,叫嚣声、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

    “停!”

    一百五十步后,夏玄勒住了马并掉转了马头,右拳仍然是高举于头顶,三十五骑也随即停步掉头。

    “锋矢阵!”

    三十六骑迅速摆了个锋矢阵,当先一匹便是卫队长郭尹,黄晌紧跟其后,夏玄处于阵中央,右拳仍是保持着握拳的姿势。

    “拔刀!”

    “呛”的一声,整齐划一的出鞘声形成了一股合响,连一百六、七十步外的俄兵都能清晰地听到。

    三十四柄马刀高举于半空,摆出同一的斜度。缺的两柄刀是因为夏玄还举着右手,而尘心是手执一条七尺长的黑铁禅杖。

    夏玄终于放下了右手,拔出了他的刀,同时大喝一声:“冲阵!”

    三十六匹马同时起跑,三十六名骑士同时伏于马背之上,三十五柄马刀横摆于马头一侧,刀刃向前。

    马速越来越快,马蹄越踏越急,三十六骑逐渐跑成了一道狂飙,风魔般地向着俄兵猛冲过去,踏得大地都隐隐地震动。

    “快闪开!”红衣的卫兵齐声大喊,汗如浆出。若是真的伤了使者,回去恐怕只有被砍头的命运了。

    拦路的俄兵吓得呆了,虽然他们有好几百人,但被这三十几个疯子催着烈马高速冲刺而来,只怕前面的几排人都要被踏成肉饼。

    说是迟,那时快,三十六骑仿佛便是一把入水的钢刀,将前面黄绿色的人流向两边利爽地剖开。所过之处,人与马都惶急地闪开逃命。

    只是数息之间,三十六骑便将数百名俄兵群冲了个对穿。

    夏玄一挥手,三十六骑渐渐放慢了速度,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呛”地一声,马刀入鞘。夏玄回望那群俄兵一眼,笑道:“猪也配有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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