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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二八)逃跑的情人

    今天赵弘之所以三更还没睡,主要是因为时值春假,宫内日日忙碌,近几日没空看折子,因此积压了一些。另外还有件烦心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心情,每每令他手执奏折却魂游万里,思绪无法专注。

    这几日,他一直都在为他的情人突然失踪而心烦,她不是被绑架了,而是自己偷偷地溜走了。

    那日,他去他们往常幽会的地方时,宅院里的帮佣吴妈告诉他说,她带着马管家与婢女盘儿数日前就乘着马车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他闻言有如五雷轰顶,当时就魂不守舍了,连自己是如何回到宫里的都记不起来。

    按最通俗的说法,她是一名寡妇,夫君前几年就死了。按不通俗的说法就是一位美人儿兼才女子,因嫁了位绣花枕头而郁郁寡欢。非但如此,那位枕头相公还和无数个类似的故事主角一样,是名风流的短命鬼。于是,此情就更加可悲可叹了。当然,在赵弘看来,此悲此叹无疑当抚掌庆幸。

    故事更为有趣的一点是,她还是他一位重臣的儿媳妇,短命鬼自然便是传统的反面角色“衙内”了。

    赵弘跟她私下里好了两年,如胶似膝,彼此之间犹如鱼水相得,不可须臾或缺。可她却突然地跑掉了,将他如撇帚一般地扔下,让人想着就觉得心头狂抓不已。

    念到前次相会时的口角,他寻思着她多半是怪自己迟迟不肯接她进宫,没给她一个名份罢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自然是十分愿意接她入宫,也绝对没有嫌弃她寡妇身份的意思。但太皇太后与臣子们却极不情愿,诸多阻扰,横生枝节。按大宋祖制,皇帝册立有品级的妃子,若太后或太皇太后还在,则非要其首肯不可。太后是早就凤銮驭天了,所以只要太皇太后不许,他也是无计可施。

    父皇春秋鼎盛之时突然驾崩,事先并未册立太子,皇后无子。皇帝之位本并非轮得到他这个非嫡非长,朝中又毫无根基的第三子继位。是太皇太后行使威望,将时年十二岁的他扶植到这帝位之上,然后垂帘听政八年,待他二十岁时才还政于他。丞相胡长龄便是太皇太后的亲弟,朝廷的高官重臣中多有胡氏子弟,其一族权倾朝野。

    太皇太后虽已归政于他,但凡国之大事仍是需要她点头首肯。一则为报答她的扶植之恩,二是畏其手段权威,太皇太后之意赵弘是从来不曾违背的。

    赵弘从来不曾想到过他的情人会因此玩失踪,心中也多多少少地因此而恼怒。但他实在想她,也觉得愧对于她。他已经做出了补救,这是昨晚在慈宁宫前跪了大半夜求得的结果。

    不知是天见可怜而感怀于他的至诚,还是他那句‘祖母不允,儿臣便誓死不起’的话起了作用,新年将近,太皇太后怕再闹下去皇家体面受损,经过讨价还价后便准了他一个婕妤。他也已命锦衣卫指挥同知严象去查寻她的去处,以锦衣卫和严象的本事,这点事难得住他们吗?

    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才十八岁,刚出嫁不到一年,而他也只有二十一岁。那天下午,她正在皇宫的竹园里给未成年的皇弟,皇姐妹以及嫔妃们讲解围棋。

    “邵庵老人曰夫棋之制也,有天地方圆之像,有阴阳动静之理,有星辰分布之序,有风雷变化之机,有春秋生杀之权,有山河表里之势……”

    她的声音柔美而清晰,却充满了热诚与自信。他站在远处,她站在竹前,身后竹枝正摇曳得逍遥。密密麻麻的枝叶,只放过了零零落落阳光落于她洒满素色碎花的袍衣上,明暗相间得彰。

    她捻起一粒棋子轻拍在盘上,发出”叭”的一声,他心中的门便同时被叩响了……

    “什么事?”赵弘突然注意到总管太监高拱在门边探头探脑。

    “禀皇上,锦衣卫指挥同知严象大人有急折连夜递来。见皇上沉思,因此……”高拱急忙进来跪下禀报。

    “不要罗唆,快递上来。”

    赵弘早已经吩咐,只要严象有折,不论何时,立即传报。高拱闻言,快步走入将奏折奉上。

    接过折子先略微扫视一番,再逐字细看,赵弘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起身负着手在房内走来走去。

    天下再大,莫非王土。以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又如何能逃得出帝王的手指心。再者,他早有先见之明,便料到她或许会返回其在上海的老家旧宅,也已经下令让严象派人前去盯查。

    果然,如折中严象所奏,她数日前于上海港落船并回到了自己的娘家,并被上海锦衣卫一小旗发现。当严象发下寻人令之后,这名小旗便即刻派四百里快马将此消息传递入京,目前正在对她实施随身保护。严象折中又云因夜深不能入宫,所以特在宫外等候,请皇帝示下接下来应如何办理。

    “不行,一定要好好地责罚她一番,否者朕的威严何在?”他踱着步子,硬着心肠想着。

    可如何责罚她呢?这个实在是让他犯难。她只不过是他的情人,最多也就不理她,再就是小小地关她三天,难道还能将她打入大牢么?

    皇帝没有关人大牢的权力,所有的司法权在大理院的手里。宫里有个小牢房,是用来关那些惹恼了皇帝的臣子所用的,但最多只能关人三天,超出三天就必须放出去。她如今还有着宫内女棋官的职司,所以皇帝还是可以关她三天的。

    可是,他怎么舍得关她呢,又怎么舍得不理她呢。

    一想到她的檀唇媚体、音容笑啼,心中便是一轮茫然若失。思来念去,终于还是长叹一口气,然后走回御案前开始写密旨。

    写完密旨,赵弘将它连同一份折好的文书一并装入一个密筒内,封好后再盖上火漆。又再拿起桌面上早已准备好的圣旨,连同这个密筒一起交给了高拱,道:“你速去严象那里,将诏书与这个给他,并和他一起前去上海宣旨。”

    “奴婢领旨。”高拱接过圣旨与密筒,躬身退出。

    御案四周,红烛摇影,赵弘白皙而英俊的脸在灯火下泛起一股憧憬之色,口中喃喃地道:“不管如何,只要能早点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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