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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九)混乱的顿别镇

    阿图回到顿别镇,入耳的是人声鼎沸,入眼的是一片嘈杂,一片狼藉。南二条与北三条上已有数间房屋起火,镇民们正敲锣打鼓地运水施救。

    一队黑衣的顿别兵正押着二十多名双手反绑的蓝衣溃兵往镇外走。经过他身边时,只见其中一名年长的兵拿着根鞭子,边走边劈头盖脑地往那些溃兵身上打,边打边口里骂骂咧咧地喊着“混蛋”、“猪猡”、“王八羔子”等等字眼。

    他再往街内走,便听到四处都传来了吆喝声、呼叫声,甚至夹杂着求饶声、惨嚎声。然后就看见每每有三、两个的顿别兵,或者是手拿兵器的平民押着一、两个蓝衣溃兵从大街小巷的各个角落里走出来。街上的老百姓则在一边戳着脊梁骨骂,有的还跑上去挥拳就打。那些被俘的溃兵则低着头,满脸愧色,任骂任打也不敢还口。

    “我让你娘地抢!”一名汉子从远处跑来,在这些溃兵中寻找一番,揪出名溃兵迎面就是几个巴掌,顿时就将他的双颊打出十数个紫黑的指印,还吐出了一枚带血的牙齿……

    一名女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蓬散着头发,掏出了一把剪刀,对着一名双手反绑的溃兵心窝就捅,边捅边哭,呼天喊地,如疯似狂。旁人并不阻止,只是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惨!阿图心中一寒,也不知道是这溃兵惨,还是女人更惨,加快了脚步往旅店赶。

    等他走回到旅店,却看到两名身穿黑色军衣,腰间挂着腰刀,手持火枪的军士正站在门前,其中有一名便是小开。

    “小开,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图陡然之间看到他,外号就脱口而出。本来他们都说好了,花名只能私下叫。

    “老婆,你跑哪里去了,杨山长都急死了,正四处寻你。”小开先瞪他一眼,之后再作了个鬼脸。

    小开当众喊出了他的外号,阿图不由一时气结,忙往四周一看,只见除了旁边那名军士在偷笑外,还好没有其它的人听到。

    他的这个外号是来自于他与傅冲对话时的名言,就是那句“你姐姐,我老婆”。这句话流传甚广,一个雇工居然在口头上吃了“凶残”大小姐的豆腐,还没事,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马厩里的伙伴本来给阿图起的外号是“我老婆”,后来有些嫌复杂,就直接改成了“老婆”。

    “你找死啊,欠揍是不?”阿图对着他的肩头擂了一拳。

    “你还不是乱喊。”小开咧嘴呲牙地说。尽管阿图这拳收起了九成的力气,但仍然是不好受的。

    阿图对着他嘿笑一声,转头问旁边那个兵:“我叫赵图,这位大哥是?”

    “我叫刘年,是十七场那边的。”刘年回答。他的个子不高,干干瘦瘦的。十七场是指第十七号马场,隔着昇阳城有十来里。

    接着阿图问了他们一些情况。原来傅兖见到敌营崩溃,便下令全军出击。追赶中,大部分溃兵向着松音城败走,但有些溃兵却慌不择路,跑错了路来到镇上。守在镇子南面的这三百人遥望大营崩溃,也慌忙逃路,但逃跑时却有人动了心思,想捞一把再跑。

    没有了军法的约束,这些胆大之徒就开始抢劫店铺和民宅,甚至还有杀人与强*奸的事情发生。

    幸好因为这场战争发生得突然,昇阳城来不及征召所有的府兵,镇上没有入城的兵大约还有数十人。眼见溃兵行凶,这些兵便自发穿上军服,拿起武器,走上街头保卫家园。随后从城里赶来了士兵,大家现正汇合在一起,四处缉拿着潜逃的溃兵。

    小开本来在城外狙击对方的探子,但他所躲藏的土丘正好处在东营通往南营的道路附近。敌东营崩溃后,溃兵冲来,他跟柴门纹就只能逃命了。

    等他们两个回城的时候,正逢出击,于是又随着大部队来到镇上。后来又与刘年一起被傅兖留下来为旅店看门,用来护卫里面的老师们。

    想到街上那名疯子一般的女人,阿图心中莫名地一阵颤抖,急问道:“溃兵来过这里没有?”

    刘林看他着急,连忙出声安慰说:“来过。不过没事,旅馆里有个府兵,加上几名客人一起挡住了溃兵。大少爷和二少爷现在在里面陪着杨山长呢。”

    阿图松了口气,随即话别了他们,走进店里。

    旅店大堂的地面和墙上有几处血迹还没有擦去,显然这里发生过打斗,还有人负了伤。

    几个人坐在大堂里的椅子上,一人胳膊上和腿上包着白布,另一人的却是包着脖子。阿图认得他们都是那间通铺里面的,其中有一人还冲着他笑了笑。

    多亏了他们,否则杨山长与苏先生……

    想到这里,阿图对着他们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遥行一礼。

    “点心来了。”一声吆喝响起,随即一个身着军服的人手里托着个茶盘,快步疾行而来。茶盘子里装着几个碟子,碟子里装着各色糕点。

    阿图一愣,再仔细一看,这名兵竟然就是店小二。

    “杨山长刚才正寻你。”店小二经过他身边说了一句,然后也不停脚,端着盘子直接走去到大堂内那几名客人跟前。

    后院里更加的凌乱,这里发生过的战斗一定比前堂更要激烈,地上甚至有一具松前兵的尸体。他心下发紧,赶紧跑去杨继擀的房间。

    还没入房,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傅広洪亮的说书声:

    “只听得木槌大仙大喊一声‘呔,松前小儿留下命来!’,话未落音,真身显露。但见他身高十丈,眼似铜铃,面如锅底,手执一柄摩天巨槌,胯下一匹千里追风马,背生双翼。那四只马蹄足足有西瓜那么大,往地上一跺,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松前小儿们齐声哀嚎‘地震了!’……”

    阿图一推杨继擀的房门,只见傅広正在屋子当中站着,手中摆着造型,声调激昂地说着书,见他进来便收住了口。几位男老师坐在在圆桌旁的凳子上,傅博站在杨继擀身边,杨继擀与孔文喆则是坐在房间内的两张椅子里。

    杨继擀见他进来,面色一沉,当即走了上来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没轻没重的,这种时候到处跑,随时都会丢了小命。臭骂过后,杨继擀面色逐渐好转,最后挥了挥手,让他自行去休息,叮嘱他晚上再也不要出去了。

    “回来就好。苏先生适才也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回房前也去她那里一趟吧。”杨继擀最后说道。

    阿图听着他的话,话中透着关切,心中感动,应了一声后便告辞掩门而出。

    刚出门,就听见屋内傅広继续开讲。他在门口听了几句,不由暗暗地摇头。傅広也太能瞎掰了,即便是马蹄有西瓜那么大,按比例那马背也决计不能有五丈高。十丈高的木槌大仙想必不是骑着马,而是直接站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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