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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十六)靴子贼

    第一节课间敲钟声一响,阿图就迫不及待的冲出了课室。

    他带着傅莼的靴子来到湖面,放目四望却并未看到她。再沿着湖面寻找一圈,也没看到她的人影,只有一把椅子孤零零地站在冰面之上。

    湖边也没有她的枣红马,想来便是穿着他的冰靴骑着马回去了,结果他只好悻悻地扛着椅子回到了学堂并将其还给了刘荣夫妇。

    “难道她不要鞋子了?难道就这么把自己的冰靴给贪了?”他暗暗地纳闷。

    第二节课下课了,他清理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去蒙乙班继续上那边的国文课。刚起身,就听见一阵抽泣声从前座上传来,原来是七岁的傅鸢同学突然哭了起来。

    “傅鸢,傅鸢……怎么了?”

    阿图连喊了数声后,傅鸢才渐渐收低了哭声,然后边抽泣着边说:“臭虫……呜呜……把我的铅笔……呜呜……弄断了。”

    “我没有!”傅欢凑过来挺起了胸膛大声说,“是好哭佬自己画不好乌龟,还把铅笔画断了。”

    傅欢常常放屁,还不时地在课堂用放屁声打断老师的讲课,所以就被人起了这个绰号。而傅鸢是出了名的爱哭,有事没事都要哭一哭,所以就得了“好哭佬”的花名。

    “要不是……呜呜……你要是不让我帮你画乌龟,铅笔就不会断了。”傅鸢边哭边说。她今年才七岁,圆圆的脸盘与圆圆的大眼,长得可爱。

    “哦。”阿图无语。傅鸢的逻辑实在是无法理解,或许小孩子们的想法就是和大人不同吧。

    “你这么笨,画个乌龟都会把铅笔画断,连吃饭都会咬到自己的舌头。”

    “呜呜……你才笨,连乌龟也不会画,只会放屁。”

    “哼。我是懒得画。我左手就能画乌龟。嗯,我连屁股都可以画蝴蝶。”

    “好啊,你说你会画,那你就画啊,你就会说大话,其实什么都不会。”

    傅欢听了就把棉裤一脱,只穿着里面的短裤,然后再往凳椅上一坐,把脸憋得通红,随即还憋了一个响亮的屁出来。

    然后,他站起身来,穿上了裤子,指着凳椅上一个热腾腾的屁股印子,得意地说:“看,这就是我屁股画的蝴蝶。”

    阿图一看,果然椅子上有个像蝴蝶一样形状的印记,想来他刚才坐在椅子上满脸通红的时候,就是在憋热气了。

    “哼,你不学好,整天就只会跟在冲哥后面学他干坏事。”傅鸢见他屁股真地画出了蝴蝶,心中极其不甘。

    “好啊,你敢说冲哥的坏话,我要去告诉他。”

    两人开始吵了起来,随即战火逐渐地升级。

    “好了,好了,我来帮你削一下铅笔就好了。”阿图受不了,就拿过了傅鸢手中的铅笔说道。她口中所说的铅笔断了,只不过是铅笔头折了而已。

    傅鸢见他愿意削铅笔,便忘了和傅欢争吵,只是看着他如何削铅笔。

    “唰、唰、唰……”一阵轻响,阿图已飞快地将铅笔削好,然后就递给了傅鸢。

    傅鸢一看铅笔,只见笔木质的斜面被削得很长,铅芯也很长和尖锐,整支笔看上去便象支锋利的长枪,心中一高兴,就破涕为笑。

    “阿图哥哥,再帮我削几支好不好?”傅鸢随后又从包包里拿出了两只铅笔,一支是已经削好了的,只是没阿图削得漂亮。另一支却是崭新的,还没削过。

    “这支削好了,不用削。”阿图拿起了那支新的,开始削了起来。

    很快,新铅笔削好。当阿图将它递给傅鸢时,她却递过来了那支本来是好好的,但是刚刚被她偷偷折断了笔头的铅笔。

    “阿图哥哥,铅笔自己折断了。”傅鸢圆圆的脸上有些红,小孩子刚开始做坏事,说谎话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哦。”阿图虽然知道是她搞的鬼,但还是接过了这支铅笔,替她削了起来。

    “阿图,我也要削铅笔。”傅欢靠了上来,放下了三支铅笔。

    “阿图,我也要。”又有名同学递过来两只铅笔。

    “阿图……”又放过来三支铅笔。

    不到一会,阿图的桌面上就堆放了几十支铅笔。

    看来,好人做不得,阿图不禁一屁股瘫坐在凳椅上。

    ※※※

    转去了蒙乙班,继续上国文。台上讲课的仍然是苏湄,她是蒙甲与蒙乙的国文老师。

    阿图听人说,她和杨山长都是来自大宋最有名望的京都大学。傅兖花了高于本地老师数倍的薪水请了他们两人前来教书,一是为了提高学堂的教学水准,二是为了激励一下本地的学子们。

    这个苏湄,听说她是京都大学博学院的在读生,不过却是中途缀学来了虾夷教书,这就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学堂里就这么一名女老师,生得又是这般的模样儿,象傅冲这样半大不大的孩子平时就已经常常把“苏先生”这三个字挂在口里了。

    上午上课,晚上补习。不知不觉里,这位女先生就成为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份了。

    “这种读书的日子真是不赖。”他望着正在台上从从容容讲解着经史的苏湄,忽然觉得生活十分地美好。

    第三节课间,他出恭归来。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坐在右侧课桌上的傅槿忽然凑过头来,半天真,半认真地问:“阿图,你的袋子里怎么会有莼姑的靴子。”

    “啊!”阿图大惊,赶紧说:“什么莼姑不莼姑的,不要瞎说。”

    傅槿是傅异的女儿,虽然只有九岁,却是个小美人胚子,眨巴了一阵眼睛说:“莼姑的衣服和鞋子上都有莼花的印绣,最好认了。”

    “你偷看我的东西口袋,先生说过了,这是小贼。”阿图生气地说。

    傅槿丝毫不惧,冷哼一声后说:“你偷莼姑的靴子,才是小贼。”

    他嘴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忽然又听她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莼姑,所以偷她的靴子。”

    阿图头脑一昏,心道:“这么小的孩子就说什么喜不喜欢的,长大了还了得?”,于是就说:“不要瞎猜,小孩子懂什么?”

    傅槿听了“小孩子”三字就不高兴的,把小脸一板说道:“我回去告诉千婶,看她怎么罚你。”

    提到千叶,阿图就一身汗,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真不好分辨,要是傅莼硬是诬陷自己偷靴子,那该怎么办?自己什么不好偷,要去偷靴子,想起来就丢人。随即暗中又狠狠地啐了几口,心道:自己又没偷靴子,干嘛丢人。

    “如果想我不说也可以。”傅槿狡黠得像个小狐狸。

    “你想怎么样?”

    “得送点好东西给我。”

    “哦,那你想要什么?”

    话刚落音,钟声敲响,苏湄站到了台前上课了,两人停止了对话。

    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靴子贼,那前途又将如何?大家又会拿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千叶会不会把自己赶出昇阳城?小开和阿晃一帮朋友会不会鄙视自己?走在路上,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一个人,指着自己大喊:“看啊,这就是靴子贼。”

    “‘节义廉退,颠沛匪亏’。节就是气节;义就是正义;廉是廉洁;退是谦让;匪在此乃非的意思。这句话就是说,即便是在最穷困,最潦倒的时刻,也不能放弃节义廉退。”

    堂上,苏湄的讲课一声声的传来。堂下,他的心里犹如乱麻一般,又想:若是先生误会自己是靴子贼,会不会黯然神伤,会不会大失所望,又会不会珠泪盈盈,还会不会理睬自己。

    一想到她也许不再理自己了,心里就是一阵空空荡荡地,好象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叶浮萍。

    “不行,得让傅槿闭嘴。”他下定决心。

    于是,一个纸团扔去了傅槿那里,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只飞鸟?”

    很快,纸团飞了回来,上面增添了“不够”二字。

    纸团再飞去傅槿那里,下面加上了“飞来飞去”四字。

    回条添写了“我有”两字。

    一张新纸团再飞过去,上写“你想要什么?”

    回条写着:你是君子吗?君子会千金一诺的。

    阿图心中大骂,但还是写上:“我很君子。我的诺值两千金。”

    “好!你得先答应送我件东西。至于什么,我还没想好。”回条狡诈无比。

    他闷了一阵,终于在下面写上“成交”,纸团再飞了过去……

    这个特别的早晨终于过去了,最后一节课的钟声响起,苏湄宣布大家放学回家。

    这时,学堂外早已停满了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在雪地里排成了长龙,凡是昇阳城的子弟在学堂里读蒙学的都可以免费乘车回城。

    虽然阿图也是昇阳城的一员,也是读蒙学的,但马车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去跟小孩子挤在一起,所以每天中午放学都是自己走回去。

    天上挂着温和的太阳,若有若无地漫射来一丝热量。一阵干冷的寒风吹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让那股清冷之感在心肺扩张开来。

    一辆的马车慢吞吞地打身后赶了上来,几乎不比他步行快了多少。在这样的雪地里,车轮胶皮上防滑的花纹就根本不管用了,所以还得在车轮的横向上绑上草绳。但如此一来,车不仅走得更慢,而且还震动得非常厉害。

    “哈、哈、哈……”

    “阿图,这么大的雪,是不是很冷,要不要上来啊……”

    “他太大,不好意思上来嘛……”

    “就是,这么大的人还读蒙学,羞不羞……”……

    一阵放肆的笑声打身侧传来,几个孩子拉开了车厢厚厚棉布窗帘,对着他大声取笑。

    “世上就没有比小孩更讨厌的了,真是狗都嫌!”他愤然地想着。从地上抓起一个雪团扔了过去,那几个讨厌鬼连忙放下帘子。

    “扑”地一声。雪团打在帘子上落下,留下一个白色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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