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小说 > 浮生劫 (八阿哥还魂)

正文 选秀

    胤禛一把抓过扔在一边,小怒道:“这群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倒是闲得发慌管起朕的后宫来?正好朕打算在江南开恩科,打发这人去了就别回来。”

    胤禩却道:“查嗣庭不过是司其职罢了,四哥何必动怒?去年四哥便因守制免了大选,如今皇上登基都快三年了,后宫空虚、子嗣不丰。这样的折子,即便留中一回,也会再有人上,早早晚晚的事。”

    胤禛坐直了身子,细细观察胤禩面上神色,一边道:“谁都能说这话儿,只是你说出来我却不爱听。不然太后还是病逝了罢,我也好再守上二十七个月的国丧。”

    “四哥!”胤禩四下看去,这话也能出口的?

    胤禛趁机一把捉住他胳膊:“选秀的事我自然是能拖则拖,你也别在一旁说这样的话来气我。”

    胤禩能说什么?他只沉默着。

    胤禛忍不住再激他:“你倒如今还不信我?”

    胤禩张了张嘴,忽然想去什么,眼睛微微一弯,左手在右腕之上摸了一摸。

    他敢保证皇帝的神情僵硬了一刻,而正在这时苏培盛的声音在外间道:“皇上,王子殿下与张大人在殿外求见。”

    胤禛正想顺势而下,却看见面前这人眼底一闪即逝的‘果真如此’的了然。

    皇帝被这样的眼神一激,当即稳坐回去,目光直视胤禩,开口却是对门外的苏培盛道:“让他们都回去,就说朕头晕发作正歇着,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听宣。”

    此言一出,倒是胤禩愣住一时说不得话。

    胤禛终于觉得扳回一城,能得这个弟弟这般表情也不枉他以身相许一场。?

    苏大总管外表镇定地下去传旨,顺便将养心殿里太监宫女都遣得更远。廉亲王终于在一刻之后醒悟过来,顿时羞恼起来。心道这人怎么老说是风就是雨,连这种事也不肯落了下风。

    事关男人面子问题,胤禩自然要争上一争:“四哥也太小瞧弟弟了,半个时辰如何能够?还是让十三弟衡臣他们快快进来议事,咱们晚些在说?”

    胤禛兴头已经起来了,蹭过来抽出胤禩手里的折子抛在一边,拽过人手上高效地解开二人的盘扣,一边道:“我可不爱欠债,不过今晚你自然也要留下。”

    胤禩被扑倒在榻上,瞠目结舌,这情形怎么如此脱离常轨。按着老四方才的意思理解,难道这次不是应该由他?

    苏公公送走了张廷玉又遣了徒弟好好服侍怡亲王,才重新立在养心殿外,心里反复叨念着:皇上要白日宣淫宠幸王爷,谢天谢地王爷总算肯了。

    ……

    半个时辰自然是不够的。

    皇帝还是高估了自己。毕竟年纪不轻,又在太后身边侍疾多日,朝政后宫一把抓的后果自然是后继无力,在暖阁中一躺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胤禩早从罩间侧门溜出西暖阁,再从正门进来,佯装无事地与怡亲王张廷玉等人一道在殿外耳房喝茶等着皇帝召见。

    一直到了申时三刻,日头西移苏培盛才又来宣旨:“皇上未醒,奴才们斗胆,还请王爷与各位大人们先回罢。”

    怡亲王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同样一脸忧色的胤禩,转头对苏培盛道:“盛子,皇上晌午时还无甚大碍,怎得如今竟然不起了?可传唤了刘声芳?”

    苏培盛哀怨得瞥了一眼廉亲王,再回道:“殿下不是不知道,皇上日日批折子到丑时,奴才给皇上研墨都磨突了好几方朱墨。这几日为着太后侍疾更是不眠不休。依着奴才看来,皇上如今能得安稳一睡,倒是一件幸事了。”

    怡亲王闻言倒是微微点头,只是仍双眉紧锁:“皇上龙体事关国本,不可大意待之。还是宣了刘声芳切过脉才好。”

    胤禩终于搁下茶杯子,开口道:“十三弟说得极是,只是刘声芳这几日一直在寿康宫随侍着,想必皇上也是想着从重从急不愿让太后身旁缺了人。我们做臣子的却不可这般由着皇上糟蹋龙体,还请苏公公遣人传一传刘太医才好。”

    “……奴才遵旨,这便去办。”苏培盛疑心八爷这是故意拿刘声芳去臊一臊自家主子,或许根本就是为了上次木兰秋狝时的事报复一二?只是两个亲王都异口同声了,他也只能唤来徒弟高无庸去请刘声芳。

    怡亲王虽有心再等等,无奈身子无力老寒腿也疼得有些绷不住了,只得满腹担心地先一步离去。

    可怜张廷玉方苞二人一把年纪了,大寒天儿里被拉到养心殿烤了一通火又原封不动地揣着折子被送出宫。

    胤禩心情舒畅,出了养心殿正门看着飞檐上的皑皑积雪也觉着顺眼了许多。他从后门儿绕回内殿,一边喝热茶看折子一边等着刘声芳来看好戏,或是被灭口。

    ……

    第二日皇帝上朝不过两件大事。

    一是准了礼部上呈奏请次年春天大选;二是委任礼部左侍郎的查嗣庭为江西乡试正考官,翰林院编修俞鸿图副之。

    这两个政令都再寻常不过。

    自大清开朝一来三年一次的大选已因为圣祖殡天耽搁了两年。皇帝后宫空虚,连六宫主位都凑不齐,选些八旗秀女势在必行。

    至于査嗣庭,那可是海宁大族。圣祖曾亲为其笔题词‘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此人由隆科多举荐为内阁学士,并南房行走,一直到今年又被保举兼任了礼部侍郎一职,位列正二品,正是鲜花着锦、风头正劲之时。

    皇帝这道旨意也颇有抬举海宁查家的意思,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原本定在六月的乡试被提前到了三月,査嗣庭年还没过完便被皇帝打包踢出京城去了江西监考。

    大选的两百多个秀女也在官道雪尽时陆陆续续入京了。

    这一日皇帝下朝后携了廉亲王与怡亲王一道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因着怡王身子不爽,皇帝索性赏了二人也一道坐了亮轿。

    轿子刚抬到慈宁宫附近,便听见前边一阵吵嚷,并着推搡呵斥拖拉踢打之声,乱成一片。其间一个女子尖亮的嗓子大叫道:“皇上?皇上怎么着?你们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我就是要见皇上,有问着他的话!”注

    胤禩与胤祥对视一眼,宫里竟然有这般泼辣放肆的女人?

    那头皇帝已经叫停了轿子,对着高无庸道:“怎么回事,太后还在寿康宫养病,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问话间皇帝索性下了地,抬腿往声源出走。两位亲王自然只能跟上,但毕竟是皇帝的秀女,二人远远落在后头避嫌。

    那二百多个秀女见御驾到了,都吓得脸色发白,齐刷刷地跪地磕头。

    皇帝扫了一眼,道:“刚才是哪个嚷着要见朕的,起来回话。”

    这时一名紫色宫装梅花绣边的女子站起身来,一张圆圆的胖脸上柳叶眉煞是有趣,犹自带着几分稚气娇憨,一双唇抿得紧紧,似有满腹怒气。

    皇帝默默看过去,忍不住拿这张脸同自家弟弟比较,最后忍桩这还能看嘛’的吐槽,端起和蔼的脸孔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你要见朕做什么?”

    一旁的内务府堂官早已吓得腿肚子哆嗦,闻言忙磕头道:“回皇上的话,这是正蓝旗牛录福阿广家秀女。都是奴才们办事不利……”

    皇帝挥手打断:“你退下,让她自己说。”

    那女孩子这才抬头,丝毫不避让皇帝的目光:“皇上,我只想问问,您可知道饿着肚子是什么滋味?”

    此言一出,连远处装石雕的胤禩都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福阿广家的秀女,这丫头胆子可比毓秀大啊。

    一旁的嬷嬷忙出声道:“皇上面前回话,要自称奴婢。”

    皇帝无所谓道:“她还未学过规矩,无妨。”接着又用眼神鼓励这秀女继续畅所欲言。

    那秀女接着道:“奴婢们家虽穷,哪个不是父母生养的?万岁您左一道圣旨‘刷新吏治’,右一道诏谕‘与民休息’,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线下山西还在受灾,去年京畿大旱收成不过三成,您干嘛这个时候忙着招女人选美人?”

    皇帝心里着实郁闷着,不过仍道:“内廷这多宫眷,总要有人照料!”

    不料这秀女立刻顶了回去:“朝廷制度也是朝廷定的,方才我就见了几个宫女,头发都白了!选进来的宫女,有几个有福份做后做妃?奴婢家中五口只我一个女儿,全指着我呢。你只图后宫眷属有人照料,我的爷爷、奶奶、娘老子交给谁去?” 注

    “放肆!”胤祥再也忍不住,断喝一声,他身为内务府总管,皇帝面前捅出这样大的漏子来实在难辞其咎:“没调教的野丫头!没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对谁说话?”注

    “你不是十三爷么?”那秀女瞟了一眼允祥,啐道,“人都说你是英雄,我看未必!没见识没度量,顺着皇上巴结头儿,太没意思!”注

    这下连胤禩也不能坐视不理了,开口道:“宫中行事自有礼法规矩,皇上登基之初已经停了一次大选,此番也是是朝廷大臣奏请的。更何况秀女并非都是皇帝选妃,更有为宗室皇子求取福晋的,你阿玛难道就不曾同你说过规矩?或者你听到的就是这番满腹怨恨的胡言乱语?”

    事关族人,那秀女当下面色青白了起来,诺唁道:“奴婢阿玛不曾……”

    这时皇帝开口道:“他父亲来了没?”

    这时人群中一个脸色灰白的人连滚带爬地出来,捣蒜般磕头,语不成声:“奴奴奴…奴才福阿广……”注

    “你这么胆小如鼠,竟养出这么个女儿!”雍正又看一眼那秀女,眼中满是赞赏神气,“好!有骨气!朕就喜爱这样儿的!可惜朕大臣里没几个这样的,你也称得上女中巾帼!”注

    谁也没料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连那群秀女也把目光都扫向雍正。

    胤禩心里很是不屑,毓秀便比这更泼辣,怎么你倒一点儿也不欣赏了?

    那大胆的秀女也张大了嘴巴看着皇帝,胤禩轻咳一声,温言笑道:“还不磕头谢恩?”

    那秀女这才跪了下来,木呆呆地磕了头。

    皇帝回转身对胤祥道:“这是朕有失检点处。宫女久幽禁中有伤天地太和之气。今年入宫的秀女,除了给宗室子弟聘下的福晋侧福晋,其余的全数放回各家。今年不选了,三年之后也免了。”

    邢年忙答道:“是!”

    皇帝抽空瞟了一眼有点发呆的廉亲王,又柔声说道:

    “还有,内务府查一查,在宫中服侍十年以上的,年过二十五岁的,一概放出宫去。除太后之外,各宫分等缩减使唤宫女!”

    “万岁!”几百名秀女泪流满面,齐叩下头去,已是一片呜咽声。注

    皇帝有始有终,对着跪在地上的那个秀女道:

    “你也跟着你父亲回去吧。这一谏,功德无量!朕不是好色之人,虽然你有些错怪了朕,举其大而不究其细,朕不计较你,回去好好孝敬老人也就不枉朕被你冤枉一场了!”

    皇帝登基之后各部卯足了劲儿捣腾出来的一场大选,便这样无功而返落下了帷幕。除了几个留牌子给宗室的秀女,余者都坐着小轿马车又原封不动地被送回原籍。

    当礼部知道皇帝连三年之后的大选也一并取消之时,金口玉言落在地上都滚了好几圈。

    国体焉在啊?

    事关朝廷的面子,难道我大清已经穷到连皇帝都娶不了老婆要裁剪后宫省银子了?

    听说身兼内务府总管的怡王还载了筋斗,而一同作陪的廉亲王然也未加以劝谏,都这样由着皇帝一个人胡闹?

    皇上你向佛可以,但不能真做和尚不近女色了啊。

    臣子们的满腹辛酸,被刚愎自用的皇帝习惯地无视了,他这几日都兴致高昂地为着同一个原因向某个人表功。

    江西乡试结束后的第三日,养心殿议事之后,皇帝照例单独留下廉亲王用膳。

    此刻皇城早已尽在掌握,因此每道菜用不过三箸的祖宗规矩早被皇帝抛开,恨不得从自己的膳食定例中抠出银子贴补国库。

    两人用膳不过寻常四三道热菜并两盅热腾腾的羊奶|子。胤禩被皇帝拉着胡闹,这几日过渡劳累,堂堂廉亲王都被皇帝养瘦了。

    因此原本大度宽和的廉亲王也怨恨起了大选事件的始作俑者。

    作者有话要说:注:那段慈宁宫‘纤纤弱女面斥帝君’很多对话引自《雍正王朝》,我都做了记号在后面,所以下面是补给大家的1k字。话说二月河很口语话啊,娘老子都来了,这是神马语言,皇帝也听得眉飞色舞。

    再另外,里面秀女骂十三马屁的那段,我仔细参详了下,发现十三爷还真是没有很严肃的劝谏过皇帝不要意气用事胡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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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漱了口皇帝与王爷关起门来说话。

    皇帝阴笑道:“查嗣庭不日便可回京,他还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呢。”

    廉亲王虚心求教道:“皇上看来成足在胸了。”

    皇帝摔出两本册子,道:“你来看,这个酸秀才如何不知好歹,我年前赏过锡山杜紫纶一副题字,写的是程明道的《春日偶成》,你看看这查嗣庭写了什么诗来讥讽于朕?”

    胤禩去过一册日志簿子翻看,在皇帝重重勾画的一页上赫然写着‘天子挥毫不值钱,紫纶新诏赐绫笺;《千家诗》句从头写,云淡风轻近禾天’。

    胤禩看过默默,这査嗣庭真乃能人啊。皇帝赏姓杜的一副字,你在一旁倒是语出讥讽,历来生性疏狂者又有几人能得善终?

    皇帝又道:“你可知他日前在江西所出考题为何?”

    不等胤禩作答,皇帝已经扔出一沓卷宗,道:“你看看,这首题是‘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这难道不是讥讽朕识人不清用人唯亲?而他所出《诗经》次题‘百室盈止,妇子宁止’,又在暗示着什么?!”

    胤禩心中一懔,昔日汪景祺便拽文道“正”有“一止之象”。今日他听皇帝这样一说,便以明了这个罪名将有多大。

    不过前一世査嗣庭被革职拿问,啷当入狱时,胤禩已被除改名圈禁宗人府弥留将死,倒真不大清楚此事后续如何。

    于是胤禩试探问道:“皇上打算严办?”

    胤禛冷笑戾色道:“我也以为不过是个酸腐文人,打压敲打一番也就罢了。只怕如今倒是倒了一个牵出一党来,正好这风气也该好好杀一杀了。”

    胤禩了然,只怕皇帝在査嗣庭身边的探子以有了足以致人死罪的证据,只等着拿他开刀了。

    不过这场风波来势汹汹,很快便超出了他原本预期。

    先是有人举报査嗣庭借由试题讥讽时政、讥讽皇帝,接着皇帝照例下令搜查査嗣庭在京城府邸。谁知这一查却查出两本日记以及请托营求、科场关节等札文字。

    事关官场贿赂卖官鬻爵,自然不能再草草了事。

    一连数日皇帝面色不虞,一直到在查府又查出隐匿起来与汪景琪历年来之信以及一册汪赠与的《功臣不可为论》,皇帝的怒气才彻底爆发出来。

    胤禩连夜入殿时,养心殿里业已一片狼藉。

    皇帝站在窗前出神,周身若有似无的杀意弥散着,让胤禩再熟悉不过。

    胤禩以眼神示意高无庸将养心殿收拾干净再悄悄退出。

    皇帝听见响动回头,看见来人才微微敛去怒意:“你刚回府不久,本不欲让你再往返这一遭的。只是……”说罢他哼了一声,指着案上一张摊开的折子,道:“你自己去看,看看可有遗漏之处。”

    胤禩去过一看,果然是批复査嗣庭一案的折子,其上以朱批列举查所犯之罪状十数条,林林总总约莫四五百字,笔力透纸,看来是积愤之下一气呵成。

    嘎嘎,四哥就是四哥,躺平求压倒也这么气势磅礴

    另外,我觉得完结就这一两章了,大家跟了这么久实在是太感激了,番外无能的人很怕写番外啊,都换成被我拉灯的和谐部分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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